七武器系列之大师傅的刀
文:阿酒乄 图:帝鸢
泾渭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的时候还是七年前,他比泾渭似乎要大上好些,常年征战沙场在他脸上刻上鲜明的棱角,虽然穿着一身靛蓝色的长衫,泾渭也觉得他身上铺面而来一股尘土的气息,那气息绵长而高远,带着有些饱经风霜的沙石味道。
泾渭那一瞬间想起了小时候走在土路上被身后绝尘而来的高头大马惊吓到的场景,这个人身上的气息竟然和那种气味像极了。令人不又得敬畏,不由得想落荒而逃。那个人是还乡而来的将军,据说因为一次战乱立了大功被定勇赏识从而提拔。泾渭并不懂军营的规矩,只知道这个人会用一种很好听的声音唤他泾渭姑娘,就像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的娘亲,会很温柔地唤她小蜜糖。 于是在泾渭扭扭捏捏地在将军手里塞了一颗蜜糖的时候,年轻的将军看着他笑起来,那双眉眼在泾渭看起来是那般好看,温和得像某种毫无威胁的食草动物。 在以后很长的岁月里,泾渭就这么想念这双眼睛想念了七年。那一年泾渭十二岁。
十二岁的经历和心动随着年月的流逝丝毫没有减少,每年士兵回乡的时候泾渭都会去村口等着,想再见那个少年将军一面,可是她没能等到,那位少年将军像是消失了一样,每次泾渭等到的都是和他一眼满身沙石味儿的人,却没有一人拥有那漂亮得仿佛某种食草动物的双眼,泾渭就这样等了七年,等到了她父亲开始安排她相亲,想给她找个好人家的那一年。
十九岁的泾渭在村子里已经算是个老姑娘了,父亲给她物色的相亲对象是村里的大师傅,大师傅是个屠户,他什么时候来了这个村子里谁也不知道,直到村口那个破破烂烂的茅草屋里传来剁肉的声响。 大师傅有口很锋利的刀,见过的人都说那刀身泛着凛冽的冷气,大师傅用这把刀给村里的很多人剁过肉,不论村民们要买多少肉大师傅从来都是一刀直接剁好,那分量啊,按泾渭父亲的话来说,就算一点点用秤量着来都难有那么精准。
可是泾渭的心早就不在这个村子里了,仿佛在七年前就随着那个年少的将军飞了去,可是已经七年了,这个将军再也没回来过。 泾渭和大师傅见面的那天很心不在焉。就连大师傅喊她泾渭姑娘的时候她都没有听见,直到父亲喊她的时候她才回归神,安静地望着桌子上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水,目光移到那人脸上稍低的地方腼腆一笑。
泾渭并不敢去看这个人,她知道她无法摆脱父亲给她规划好的命运,就像母亲没有摆脱得了嫁给父亲的命运一样。 女孩子有时候总是这样无助,明明知道自己不想要那样的命运却仍旧没想过要去摆脱。反正不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不如就嫁一个会对自己好的不好吗?
那一晚泾渭听了父亲一晚上的劝解,独自一人在屋顶等到了天亮。当原本柔和的红色从并不厚的云层中逐渐脱离出来变得亮眼的时候,那一瞬间泾渭想明白了,她仿佛看见了那弥漫着风沙味道的战场,她听见那个人在呼唤她,在喊着她我的泾渭姑娘。
大师傅早早起来准备开门营生的时候,那扇有些破旧的木门被拍响了。泾渭站在门口看着他,眼睛亮莹莹的全是饱涨的星光。 “大师傅!对不起我不能嫁给您了。” “泾渭姑娘,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我……想去支援边塞,保家卫国。” 大师傅似乎是沉默了片刻,那双有些事故和浑浊的眼睛突然温柔起来。泾渭看着他的眼睛像是觉得有一丝熟悉,但也仅仅在那么一瞬间。 “泾渭姑娘有这等心思是好事,我今天就将我这把刀送你,边塞路远,留着防身用。”
在泾渭启程的那天,大师傅去了村口送她,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路上的时候泾渭才恍惚想起些什么,很多年前她也像这样送走了那位少年将军,不知道她这一去要多少年才能返回故乡了。 大师傅在送走了泾渭以后回到了他那间小屋子里,翻来翻去才找出了一个包裹,已经有些陈旧的包裹里放着两样的东西,一样是一把已经断掉的佩剑,另外一样是一颗小小的蜜糖。 那蜜糖的颜色已经从鲜亮的橘色变成了黑黢黢的,很明显早就不能吃了。
很多年后泾渭又回到了这个村子里,一身戎装的她悉心做了一身嫁衣,人们说那天看着一身红装的泾渭站在一座孤坟前,将一杯薄酒倾倒了下去。
“将军!我们被包围了!” “坚持住!我们得杀出去!” “将军啊,你这箭伤已经伤及心脉,怕是没得救了。” “我还能活多久?” “不到一年吧。” “将军你真的要走?”
“是啊……军队交给你我放心,我想回家乡去看看。想……最后看一眼那个小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