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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文小说] 【翰书天下·浸墨】小王子——by一笑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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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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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饷

一飞冲天

就你要求多,不绿你绿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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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2 11:2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来自:山东


【1】

  弓里哼着小曲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有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从老巴子的房间里美滋滋地出来,扭着屁股出门的时候还故意撞了他一下。弓里被她撞在门框上,哎哟地叫了一声,女人不屑地瞟瞟他,拧着腰走了。
  弓里扶着腰站直,瞪着走远的女人直到她身影消失,才把袖子里那个刚入手的荷包掏出来,熟练地打开,倒出所有的铜板银币,然后又丢进去几个铜板,也不扎袋口直接丢到门边,哼着小曲儿进去了。
  老巴子正坐在床边抽烟,桌上还放着一只油乎乎的羊腿。他脚边有个才三四岁的小男孩,衣服脏兮兮头发乱糟糟,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惊恐不安。他缩在床脚,脖子上拴着铁链,弓里认识他身上衣服的料子,虽不是江南上好的锦缎,也不是普通的麻布。
  弓里有点嫉妒地撇撇嘴,他穿的就是麻布,这种料子还没上过身呢。不过他很快又高兴起来,看样子这是他最后一身好衣服了。
  老巴子在床沿磕了磕烟袋锅,说:“拿来。”
  弓里道:“拿什么?”
  老巴子说:“刚才那女的不是撞了你么?你个不吃亏的,从她身上顺了多少钱,还装傻?”
  弓里很不屑地道:“装什么傻,是她自己撞过来的。”
  他掏出银币交给老巴子,一边说:“剩下的钱和荷包我都丢给野狗了,她要回来要你就这么跟她说。”
  老巴子一边数钱一边笑骂他:“就你心眼多,去去,那羊腿拿去吃。”
  弓里也不跟他客气,抓了羊腿一边大嚼一边斜睨地上的小孩,等咽下嘴里的肉,就抬抬下巴问:“这是什么?”
  老巴子看了一眼道:“刚跟那女人买的,我明天就带出去乞讨。上个小孩不死了么。”
  弓里道:“哦。”
  然后他打量了一番小孩,笑眯眯道:“那我先给他化化妆。”
  弓里放下羊腿,把手上的油抹到小孩衣服上,又抓了一把老巴子倒的烟灰,洒在他头上。
  小孩子哇的哭了。
  弓里在哭声中拿小指掏掏耳朵,说:“哭什么,这才像个叫花子。”
  他问:“你叫什么?”
  小孩瑟缩起身体。
  弓里去摸他的脸,他的指间有一片极薄极锋利的刀片。弓里刻意让小孩看见那刀片,在快碰到他的时候,小孩飞快地答道:“旺旺。”
  “哦,汪汪——你是只小狗啊,那我以后就叫你小狗。”
  弓里说:“你家在哪?”
  旺旺怯生生地说:“我家在江南木……”
  话才说了一半,老巴子一脚踢了过来。旺旺用胳膊护着头,脏兮兮的鞋底就印在了他的胳膊上。
  老巴子说:“你没有家,我告诉你,现在这就是你家,听见没有?”
  旺旺一边哭一边点头,泪水在他脸上划出两道沟壑。
  弓里说:“脏死了,瞧你那细皮嫩肉的样。”
  旺旺努力憋住哭,效果不太好,只是断断续续的抽噎。过了一会儿,老巴子下了床,抓起他,在胳膊上摸。
  弓里还在啃羊腿,他含混不清地问老巴子:“你这是干啥?”
  老巴子说:“给他化化妆。他这模样上街人家一看就是拐来的,现在的人都精着那。”
  弓里说:“得了,您那‘化妆’技术死个人简直分分钟。而且胳膊折了不治死的快,治了又花钱,一点都不合算。”
  老巴子上下打量弓里,道:“看不出来啊,你小子还挺热心?”
  弓里道:“没,我就是觉得,你要是花钱给他止血,我就又几天没羊腿吃了。”
  他一边说一边抻着脖子把嘴里的肉咽下去,还打了个饱嗝。
  也是,十一岁的孩子能吃多少东西。
  弓里不舍地放下羊腿,又说:“我最近新学来一招,可以给他试试。”
  老巴子眼睛里带了点笑:“化妆的?你小子倒是鬼,熟脸也就能偷偷外地人。去吧,练好了也是个手艺。”
  他就伸手去拿那条羊腿。
  “这可不行,你说好给我的。”
  弓里眼疾手快地把羊腿包好塞进怀里,跑出去了。
  旺旺抱着自己的胳膊,他很饿,也闻见羊腿的肉香味了,可是他不敢说话,他怕老巴子重新注意到他,虽然不知道刚刚抓着他胳膊是要干什么,但是现在,任何碰触都会让他惊惧。
  弓里的速度很快,他拿回来一些稀奇古怪的材料和颜料,还有几块臭豆腐。他让旺旺露出嫩藕一样白生生的胳膊,在上面做了几个惟妙惟肖的恶疮。
  捏碎的臭豆腐敷在上面,还能吸引几只苍蝇。如果这些可爱的小生灵在假伤口上产卵生蛆,那就更像了。
  弓里弄完,顺手把剩下的臭豆腐塞进旺旺嘴里。
  老巴子背着手检查成果,颇满意地点点头。
  弓里咧着嘴笑起来,他看见老巴子的目光更多是停留在自己胸口那鼓囊囊的地方,就掏出羊腿,塞进旺旺手里。
  “吃。”他说。

【2】

  西陵城有两市六坊,作为夏朝的皇都,人流量向来很大,三教九流尽聚于此。这里有高高在上的官员,国师府的弟子们,十大门派的少侠,商贩与农夫,妓子与艺人——当然也少不了乞丐与小偷。
  当乞讨的收入高于正常的工作时,职业乞丐就出现了,当四肢健全的人触动不了路人的同情心时,残疾的,怪异的,凄惨的人就出现了。
  老巴子是个乞丐,他从人贩子那里收来被人丢弃的病儿,天生残疾的患儿,把他们当做自己的摇钱树。如果没有这样的摇钱树,他也不介意收一两个三四岁的小孩子,自己制造摇钱树。
  他手下不但有小乞丐,还有小偷,弓里就是他手下最厉害的小偷。
  弓里是三年前买来的,当时妖魔联军刚刚攻陷牡丹镇,启王带着妃嫔逃到九黎,许多人也跟着逃走,不愿带的就只能贱卖或者抛弃了。
  老巴子原本不想买一个已经有自己主见的孩子的,他知道有些无良的人贩把孩子卖出去后,会唆使孩子偷偷逃回来,换个地方继续卖。他虽然还算能跑能打,也不想也被这么坑上一遭。结果卖弓里的女人说,她急着去九黎,弓里肯定不会带了——而且他是个极好的偷儿,摇钱树。
  说着话,女人示意弓里抬起手,他的手里放着一个钱袋。
  老巴子摸摸腰间,笑了。
  他不太约束弓里,弓里每天游手好闲地出去闲逛,他聪明而有眼色,知道谁能动谁不能动,给老巴子上缴的钱不多不少,比他吃掉的钱将将多那么一点,老巴子便也不怎么管他了。甚至他还想着,自己死了以后,这里的小乞丐和小偷就留给弓里算了,这小子聪明,就是太油滑。
  他带着旺旺去乞讨,四岁的小孩子怯生生跪在那里,苍蝇绕着他的伤口嗡嗡的飞,大大的眼睛里蒙了一层阴影,他已经不会哭了。

  弓里依旧活的很惬意,他照例在夕阳下山前数了一下兜里的铜板。老巴子很精明,他给的饭可以充饥却吃不饱,弓里每次回去前都会买一块糕点吃。
  最近饭量长了,一块吃不饱,两块又太多,弓里在自己的“床”上凝视剩下的半块糕点时,随意地瞟了眼睡在他旁边那块草垫子上的旺旺。
  他拿脚踢了踢小男孩。
  “小狗弟弟,起来。”
  旺旺迷迷糊糊地揉眼睛,很快被香味诱惑的彻底清醒。他睁大眼睛看着弓里伸到自己面前的手,还有大半块糕点。
  “快吃。”弓里说。
  旺旺还记得他塞进自己嘴里的臭豆腐和羊腿的味道,他小声地说了句谢谢,接过糕点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弓里拍拍手,枕着胳膊躺下来看着破房顶上露出的星光,耳边是耗子一样咯吱咯吱的声音。他忽然把头偏向旺旺,问他:“乞讨的感觉怎么样?”
  旺旺饿了一天,手里的东西很快就吃完了。弓里问他的时候他正在舔手指间的糯米粉。
  小孩子抱着膝盖蜷缩起来,一句话也不说。
  弓里翻身,戳戳旺旺的脑袋:“你妈妈不要你了。”
  旺旺摇头:“我妈妈才不会。”
  弓里踢了他一脚。
  “哪有那样的妈妈。”他说,“我妈妈卖了我三次。”
  旺旺瞪大眼睛看他。
  “我妈妈卖了我三次。”弓里重复道,“她把我卖给想要儿子的家里,然后让我跑回来。有一次我被抓住了,打得满身是伤,她还骂我蠢。”
  旺旺小声说:“你没有跑。”
  弓里把胳膊都背在脑后枕着,老乞丐的家很破,房顶破了好大一块,谁也没有修的意思,透过那个破口能看见中原皎洁的星光,没有月亮。
  “我跑?上哪去,这次我妈妈又没打算接我。妖魔入侵正打仗呢,她忙不迭地跑九黎去了,我是个累赘嘛。”
  旺旺早忘了刚才的难过,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他小心地凑到弓里身边,学着自己母亲常做的动作摸弓里的头发。
  “不哭……”
  弓里有点发愣,旺旺的手落在他头发上他才回过神,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才几天的功夫,这个小男孩已经瘦了一大圈,因为不像弓里能混,他总是吃不饱,又总是害怕,原本肉嘟嘟藕段一样的胳膊如今轻易就能摸到骨头。弓里皱皱眉,语气里透出非常明显的厌恶:“你干什么?”
  旺旺吓了一跳,怯生生地道:“我怕你难受……”
  “用你管?一边去!”
  弓里忽然凶恶起来,先是踢他一脚,然后把脸转了过去。
  “睡觉!”

【3】

  这一天下了很大的雨,到下午才停。这样的天没什么路人,出去乞讨容易生病,老巴子难得的给孩子们放了假。倒不是他容易发善心,而是感冒了就要花钱买药,这些小乞丐小偷儿都是他花钱买来的,还没压榨够呢,也不差这一天的饭钱。弓里躺在他那个“床”上翘着二郎腿哼歌,顺便用眼角瞥一旁的旺旺。
  旺旺小心翼翼地从垫子后面拖出来一个小木箱子,打开,里面是缺了个轮子的小车,破破烂烂的空竹,遍是划痕的陀螺,少了一条腿的面人之类的小玩具,都是他捡来的。老乞丐并不禁止这些,他甚至认为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子拿着破烂的玩具更能激起旁人的同情心。当然,如果有人想给他买玩具而不是给铜钱,那就对不起了。
  旺旺扯扯弓里的腿,想把手里的小车递给他。
  “干什么?”
  “给你玩。”
  弓里瞟了一眼小车,脸上露出厌恶又鄙视的神色。
  弓里道:“这都是一堆破烂。只有你这样脏兮兮的小乞丐会玩。”
  旺旺举着小车的手没有动。
  为了表示对那些破烂玩具的鄙视和不屑,弓里索性下了床,一脚踢在那个箱子上。小木箱毫无疑问地翻了,空竹从中间断成两节,陀螺跳到墙角,面人被压在底下,扁了。
  旺旺低头看箱子,他举着小车的手慢慢垂下来。
  弓里抱着手臂看他缩回自己的床上,小小的一团,平时舍不得摆弄的小玩具乱七八糟散在地上也没去收拾,就这么静了一会,他开始有点不自在。
  “喂——小狗弟弟。”
  弓里推了推他。
  “你那些东西真的是破烂嘛,有什么好玩的?哎呀,过两天我带你去百工坊那边看那个大机关去,又能织布又能打铁的才好玩呢,我跟你说,那边还卖一种可以飞的木鸟,上了机关能飞一天,还会叫!别管你那些东西了,啊?我扫出去了啊?……你怎么了这是!”
  旺旺红着眼睛看弓里,道:“我想家了,我想妈妈。”
  弓里沉默下来。
  他保持着那个推旺旺肩膀的姿势好一会儿,似乎在做什么很重要的决定,然后他打了个响指,道:“这还不简单吗?我送你回家。”
  弓里做出了一个似乎让他感到很愉快的决定,他把旺旺拉起来,带他出了那个乞丐和小偷扎堆的院子。老巴子一向不管弓里,他大摇大摆地带着旺旺离开也没有阻拦。
  弓里吹着口哨,这是他心情愉悦时才有的举动。他们从幽槐坊出发走过西陵南门,在汤面摊买了两碗油泼面,又走过民安坊,这里离百工坊很远,弓里没有找到卖会飞木鸟的人,只好买了个竹蜻蜓,塞进旺旺怀里。
  “拿着,小狗弟弟,这是我送你的。”
  旺旺抓着竹蜻蜓,被弓里带到了朱衣坊潇湘楼。雨才停了没多大一会,避雨的侠客们正三三两两的往外走。这个地方都是身怀绝技的门派弟子,弓里小偷小摸的时候根本不敢过来。
  他带着旺旺等了一会儿,看见有三男两女一行人从里面出来,急忙推了把旺旺。
  “你快去,那几个是弈剑听雨阁的弟子,他们最喜欢行侠仗义,肯定能把你送回去。找他们擦屁股最容易不过了——你还记得家吧?”
  旺旺捏着竹蜻蜓站到了那几个人面前。弓里躲在角落里看这个还不到五岁的脏兮兮小孩当街大哭,那一行人中的一个黑衣女子惊讶地蹲下来,问了他几句后,把他抱了起来。
  弓里吹着口哨换了个角落,他没注意到那两个女子旁边,有个一身白衣的弈剑弟子的目光,一直就没有离开他。

  “怎么了,阿风?”旁边的人撞了撞他。
  “没什么。”鹰风回过神,对他笑了笑,“看见了个有趣的孩子。”
  “什么,在哪?”对方立即顺着他目光往那边看。
  “哎呀,你看不见,你又不是我们山庄的人……”
  “你一边去,死羽毛穿什么开阳!我这个剑阁的都还没混上呢!”
  “我就穿,乐意,你管?”
  “活该你单身!”
  ……
  ……
  ……
  旺旺伏在女弈剑的怀里,哭花的小脸被手绢温柔擦过。他听见了那两人的交谈,怯生生地向他来处望去。
  弓里早就不见了。


【4】

  “此行珍重,依篁。”
  骆劲贤递来一个小包裹。
  “多谢师父。”
  依篁恭敬地行礼,骆劲贤看着他,表情又是欣慰又有那么点恨铁不成钢。
  “我弈剑弟子大多随性而为,像你这么规规矩矩的——真是二十年才出一个。”
  “二十年?”依篁眨眨眼睛,有点茫然。
  骆劲贤摆摆手:“没什么。”

  依篁提着小包裹下了山,第一站就是西陵皇城。
  他去潇湘楼拜见了依晴后,就往幽槐坊走。
  亦习拉住他道:“哎,你去幽槐坊做什么,那儿的义庄是魍魉驻地。”
  依篁道:“我就是想去看看。”
  亦习闻言愣了愣,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叹一口气,松开手。
  “都二十年了……要去你就去吧。”
  依篁笑得很腼腆,他紧了紧手里拓着难得成全的古纹剑,一步一步的往幽槐坊走。
  那个坊市有魍魉驻地,有怨灵亡魂,也有下九流的,活得比烂泥还不如的人们。
  比如说,乞丐和偷儿。

  二十年前,依篁有个小名叫旺旺。
  他被剑阁弟子送回江南的家后,顺理成章地拜在弈剑门下,一晃二十年,懵懂小童长成了翩翩少年,逐渐知事,也逐渐知道了自己当年经历过什么。
 他的师兄师姐们有救下过小乞儿的,为了赚钱,那些乞丐经常将小孩的手脚掰断,而他并没经历过这些。四岁的小孩能从那种魔窟完好无损地逃出,所有人都觉得他命大。
 而这些当然少不了一个人,弓里。
  依篁来幽槐坊也不过是为了找他。
  只是,二十年的时间,足以做到物是人非了。
  依篁找到了当年那个破烂的院子,他站在门口发怔,里面的场景熟悉又陌生——熟悉是依旧有乞丐在里面席地而睡,有小孩子缩在墙角如当年的他;陌生是那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就像他不知道弓里的名字,也记不清弓里的脸一样。
  依篁在门口沉默很久,又问了那些乞丐,其中一个中年乞丐对弓里还有些印象,他对依篁说,弓里回来后被老巴子逼着去偷钱还债,不小心偷到了百工坊的一个管事身上,当场就被抓住带走了。后面的他没说,只是看他又咂嘴又摇头的模样,便知道不是好话。
  依篁点点头,转身离开。
  有些人注定只会存在于记忆里吗?如果没有他,你将会怎样?
  依篁从怀里取出一副很旧的竹蜻蜓,四岁时的记忆已不太分明,弓里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他都记不太住了,可能他自己也想遗忘掉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只是这副竹蜻蜓,他从回家后就一直捏着,留了二十年。
  依篁对着它看了一会,将竹蜻蜓放在院门外,转身走了。

  他这次走的很远,从中原一路北上去了幽州,他去过花田,去过月影湾,去过蚩尤军寨,然后去了龙门客栈。
  这是一家龙蛇混杂的客栈,依篁想调查有人失踪的事情,跟踪老板娘金镶玉去了卧房。他当然不是金镶玉的对手,再醒来时,已经进了客栈下的暗室。

  “醒了?”
  依篁捂着脑袋醒来时,旁边有人带点嘲讽的笑,“说什么弈剑弟子只要脸不要脑子,居然是真的。我早感觉到你会下来了,哎呀,新鲜出炉的人肉包子。”
  依篁才看见他身边是个一身紫羽的翎羽,比他大了不少,也坐在暗室里。
  他四下打量,暗室正中是一张染血的案台,四周有挂钩,挂着被剔净了肉的骸骨和只有一半完好的尸身。即使他一路走来也杀过许多人,见到这些也忍不住惊惧。
  翎羽笑道:“怕了?”
  依篁说:“你不是也进来了。”
 翎羽继续笑:“我是来买东西的,当然要进来。只是不小心撞上老板娘带着倒霉鬼而已。我一会就出去,你可惨了。”
  他正说着,暗室远处传来响动,有个膀大腰圆的屠户走了进来,斜睨一眼翎羽道:“你这油滑油滑的也有这一天,老子卖你手镯提心吊胆才赚八十个银币,你居然拿着狐假虎威去找那小鬼讲价,被抓了也好,哼。”
  翎羽赶紧凑上去对他笑:“别呀,我好歹也是你的忠实客户,就这么看我变成包子馅多不好。”
  屠户道:“我倒是也想放你走,不过老板娘把你东西都搜走了吧?你们山庄最擅长机关术,她老早就防着呢。老实说,老板娘最讨厌翎羽了。”
  翎羽切了一声,就缩回来坐下。
  依篁有些担心他,小声问:“你没事吧?”
 翎羽郁闷地瞅他:“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担心我干什么?”
  依篁被他说的脸上微红,就没再继续说什么。
  屠户剁碎了一条人腿后拿走了。
  依篁眼睁睁地看着翎羽跳起来,贴着墙壁听屠户远去的脚步声。然后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
  “你哪来的钥匙?”依篁睁大眼睛。
  “偷的啊。”翎羽理所当然道,“老板娘拿走了我所有的机关,我顺串钥匙怎么了。”
  他打开暗室的门,向依篁招手,依篁就跟了上去。翎羽抓住依篁的手,带他顺着弯弯曲曲的暗道向上走。依篁有点发怔,翎羽的手修长光滑,保养的极好,这是一双偷儿的手,他懂。
  “你会偷东西……”
  “我以前就是个小偷。”
  “我也认识一个小偷。”
  “哦?”
  “我小时候被拐卖过,是一个哥哥放走我的,他就很擅长偷东西。”
  “然后呢?”
  “然后我去找过他,没有找到。”
  “没找到就算了,个人有个人的缘法。”
  “可是……”
  依篁的话没有说完,黑暗里出现了一丝光明,然后放大,出现了一个洞口。
  他们顺着马厩来到地面,翎羽嘿嘿一笑,把钥匙丢进马草里去。
  “走吧,以后别这么莽撞了。”他转身对依篁说,眉眼里有熟悉的笑意,“小狗弟弟,你得学会当心。”
  依篁怔怔望着他。
  “你叫什么。”
  “嗯?”
  “你叫什么?”
  翎羽揉揉他的头发:“我叫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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