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书天下·浸墨】暗黑系列之 龙凤——by刺槐、特别绿

龙尧离

你防得了鬼怪，却防不了人心。

【穆阳】
　　“所有人都到齐了吧？”说话的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左耳带着一个黑色的耳钉，有些小帅，正是这次组团探险的发起人，他说自己叫周泽。

　　“齐了。”自称叫做蝴蝶的女人烫着一头大波浪，五官妩媚，妆容精致，此刻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快九点了，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还差一个人，而且离九点还差十分钟，再等等吧。”蝴蝶身边的男人好脾气的笑了笑，他的脸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着三十来岁，身上有股书香气息，和蝴蝶是一对情侣，自称长舟。

　　“阿月在群里回我了，她很快就到了。”小猫拿着手机点了点，一头短发利落又干脆。

　　我穿着风衣站在一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打量着他们。

　　我和他们一样，都是在冒险者论坛上看到了周泽发的帖子，才自发报名参加了这一次的探险活动。

　　帖子内容是关于太虚观旧址的闹鬼事件，在《大荒编年史》中有过记载，太虚观曾有过一次重大的搬迁，而它留下的旧址，就是我们这次探险的目标。

　　这次活动共有八个人参加，五男三女。

　　由于周泽是活动的发起人，而且他手上有关于太虚观旧址的一些详细资料，所以此次活动他便是队长。

　　蝴蝶和长舟是情侣，小猫是个户外运动爱好者。路南是个穿着蓝色运动服的年轻人，看起来二十多岁，背着一个大背包。徐大则是一个中年男人，长了一张国字脸，此刻正站在我旁边吞云吐雾。

　　还没来的人是个女大学生，群里的昵称叫做阿月。

　　“抱歉抱歉，我来晚了。”七分钟后阿月终于来了，白皙的额头覆着一层薄汗，她微微喘息着说道。

　　“没事，既然人到齐了就出发吧。”

　　阿月长得十分好看，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因此周泽的态度格外的好。

　　蝴蝶见状冷哼了一声，率先上了车，长舟不好意思地冲阿月笑了笑，也连忙跟在了蝴蝶的身后。

　　所有人上了车后，司机便发动了车子，载着一群人向目的地驶去。

　　由于太虚观旧址在深山之内，车子只能开到山下，所以剩下的路我们只能步行。

　　靠着周泽不知从何处找来的一张看起来十分古老的地图，在爬了两个小时的山后我们终于来到了太虚观的旧址——太虚古观。

　　面前的山门古老而破旧，上面满是岁月的痕迹，角落里更是织满了蜘蛛网。偶尔吹来一阵风都似乎格外的阴冷，仿佛有人在顺着我们的脖颈轻轻吹气，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好脏啊。”蝴蝶嫌恶地皱了皱眉，有些不舒服地搓了搓手臂。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除了这道山门，便是茂密的森林，寂静得有些可怕。

　　我看了一眼昏暗的天色，提议道：“天阴下来了，等会儿可能会下雨，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嘎吱——

　　路南一路上都很安静，此刻却是率先推开了太虚古观的大门。随着一道令人有些牙酸的声音，这道古老的山门在我们面前缓缓打开，门上抖落了一些细小的灰尘。

　　门后是一条青石小道，两边是高高的青灰色围墙，前方的拐角处还放着几个破落的陶罐。

　　大家相继走了进去，最后的阿月贴心地关上了大门。

　　“这是什么东西？”徐大在拐角处蹲了下来，伸手扒拉了一下那些陶罐。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本就脆弱的陶罐瞬间四分五裂，伴随着一股恶臭，从里面流出来了一些黑色的液体，以及一些灰白色的块状物。

　　“不要乱碰这里的东西。”小猫不满地看着他，“这个地方邪门得很，网上可是说过这里闹鬼的。”

　　“鬼？小姑娘，这世界上哪儿来的鬼，别自己吓自己了。”徐大站起来一脚踢倒了其它的陶罐，满不在乎地说道，“这么胆小还是待在家里吧，来冒什么险啊。”

　　“你！”小猫眉头一竖，就要发火，却被周泽打圆场拦了下来。

　　“好了好了，别为小事伤了和气，咱们先进去，这天气看起来好像要下雨。”

　　轰隆——

　　他的话音刚落，天际便响了一声闷雷，有细如牛毛的小雨飘了下来。小猫见状也不再理会徐大，加快脚步和其他人一起走进了院子里。

　　走出那条小道后，我回头看了一眼，拐角处有一抹红色一闪而逝，快得仿佛一个幻觉。

　　阿月小声问我：“怎么了？”

　　“没事。”我对她笑了笑，“走吧，小心淋雨。”

　　小道后面的院子占地挺大，中心有一口干涸的井，角落里还种着一棵高大的树木，枝叶茂密极了。而四周全是古色古香的厢房，可惜太过破败，紧闭的门窗上满是灰尘与蛛网。

　　“里面还有一个院子，大殿应该就在里面，我们先进去，等雨停了再慢慢看这些房间。”

　　周泽的话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我们快步进入另一个院子里，入目所见是一座巨大的香炉，里面的香灰都沉淀成了黑色，紧紧的贴在了炉底。

　　哗——

　　我们没有停留，刚绕过香炉进入了大殿之内，瓢泼大雨就倾盆而下，很快就氤氲成了一副白茫茫的景象。

　　大家各自找了个角落坐下休息，路南却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符纸，走到徐大面前递了过去。

　　徐大莫名其妙道：“干嘛？”

　　“拿着，这是退鬼符。”路南冷着一张脸，“你刚才踢翻的那个罐子是一个小鬼的家，你已经被它记恨上了，这张符可以保你一次。”

　　“小鬼？”徐大嗤之以鼻，“我说你们这些小年轻怎么一个二个的都这么迷信啊？你自己收着吧，我不怕鬼。”

　　“……希望你不会后悔。”路南定定看了他半晌，将退鬼符收了回去。

　　听到他们谈话的阿月缩了缩脖子：“那个罐子里真的有鬼吗？”

　　小猫正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块饼干慢慢地啃着，听到阿月的话不由撇了撇嘴道：“就算有也不会找我们，冤有头债有主，谁踢倒了它的家它就找谁去。”

　　我坐在阿月身边伸展了一下四肢，懒洋洋道：“那可不一定，鬼这种东西，最喜欢的就是连坐了……”

　　“啊！！！”

　　我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蝴蝶的一声尖叫给打断了，那尖叫声凄厉而恐惧。

　　“你在瞎叫什么！”所有人都被她吓了一跳，周泽怒声道。

　　“你、你们没看见吗？”蝴蝶整个人都窝进了长舟的怀里，脸色发白，“就在刚才，一个紫色皮肤的小孩子从门口跑过去了！他还冲我笑！”

　　“你在胡说些什么？！”周泽冷冷说道，“哪儿来的小孩子，你是不是看花眼了，别自己吓自己。”

　　“我真的看见了！阿舟，你信我！”蝴蝶见别人都不信自己，抓着长舟颤抖着说道。

　　“不行，这个地方真的闹鬼，我不参加了，我要回去！阿舟，我们回去！”

　　“这……”长舟为难道，“可是现在下着暴雨，这时候下山太危险了。”

　　蝴蝶看样子真的被吓得不轻，但还剩一些理智：“那好吧，等雨停了我们就走！”

　　长舟叹了口气：“好。”

　　雨还在下，而且看起来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反而越下越大。

　　大殿之内，大家都拿出了自己的食物安静的吃着，蝴蝶却又惊呼出声。

　　“你、你的包怎么在动？！”

　　她指着的人正是路南。

　　“又怎么了？”这下连小猫也不耐烦了。

　　大家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路南正面无表情地吃着东西，而他背来的大背包确实一鼓一鼓地在动。

　　迎着其他人有些惊悚的眼神，路南吃完最后一口后当着大家的面拉开了背包，一颗白绒绒的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

　　“喵～”

　　猫？！

　　路南抱着那只白猫介绍道：“它叫白虎，是我的灵兽，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东西，还能辟邪。”

　　众人：“……”

　　“喵！”

　　那只叫白虎的猫忽然盯着殿门口凄厉地叫了一声，一副炸毛的模样。

　　路南皱了皱眉，走到殿门口看了看，然后一脸凝重地走了回来。

　　“怎么了？”

　　大家被他的表情弄得毛毛的。

　　路南摸着白虎的脑袋，努力给它顺毛：“你们自己去看吧，蝴蝶没有说谎，刚才真的有东西跑过去了。”

　　我率先站起身走出大殿，只见大殿门口的地板上有一串黑色的小脚印。

　　这是孩子的脚印。

　　大家的脸色都变了。

　　小猫喃喃道：“网上说的是真的，这里真的闹鬼。”

　　徐大强笑道：“不一定是鬼，可能是什么动物跑进来了，比如说猴子什么的，这里深山老林的，肯定有不少。”

　　“徐大，你的腿……”阿月颤抖着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我的腿怎么了？”徐大心中一颤，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腿，瞳孔猛地一缩，“这是什么？！”

　　只见他大腿的裤子上有一个黑色的小掌印，仿佛刚才有个小孩子拍了他一下。

　　然而他并没有什么感觉。

　　“要不，等雨停了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好像真的不安全。”阿月小声说道。

　　“嘘——”路南忽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指了指地面，“你们看影子。”

　　影子？影子怎么了？

　　大家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然后低头仔细看了看影子，然而并未看出什么问题。

　　路南抱着白虎一步步后退，白虎朝着我们一副龇牙咧嘴的炸毛表情：“数量。”

　　小猫颤声道：“一，二，三……八？八？！”

　　“我们明明只有七个人，为什么这里却有八个人的影子？！”

　　多出来的……究竟是什么？

　　多出来的……当然是鬼啊。

　　我嗤笑着朝路南走了一步，白虎的叫声越发凄厉，在他的怀里使劲挣扎了起来，尖利的爪子甚至抓伤了路南的手臂。

　　“小白，你怎么了？”路南也有些慌了，“这么大的反应，难道说那个脏东西在向我们靠近？！”

　　脏东西？

　　我的脸色逐渐阴沉了下去，真是没有礼貌。

　　“你们快看！那棵树！”阿月的声音猛然拔高，“我们来的时候，它还不是枯树吧？它现在……枯了？”

　　只见暴雨中，原本枝繁叶茂的大树此刻已是一副枯萎的姿态，泛黑的枝条缠绕着形成了一副扭曲的模样。

　　一道红色的身影站在树后，露出半个脑袋静静的望着众人，漆黑的长发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一只阴冷的眼睛。

　　“鬼、鬼啊——”

　　不知是谁一声尖叫，极度的恐惧之下大家一哄而散，路南大声叫道：“站住！别乱跑！不要失散！”

　　然而并没有人理他，转眼之间除了他，其他人不知跑去了哪里。

　　路南脸色难看：“一群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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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大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此刻他正躲在一间房间内剧烈地喘息着，身上全是冷汗。

　　哒哒哒——

　　他神色蓦然一僵，听到门口传来了一阵跑步的声音。

　　他屏住了呼吸，听着那声音逐渐远去，然而不待他松一口气，那声音又哒哒哒的跑回来了，然后消失在了他的门口。

　　那东西……就站在门外。

　　徐大缓缓后退，死死盯着门口，脸色僵硬得厉害。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徐大身体一僵，缓缓回过头，看到我的一瞬间，他的瞳孔极度收缩，随即口中发出一声惨叫后便冲向了门口，然后一把拉开了房门。

　　门口那个全身青紫的孩子朝他开心地笑了，然后嘴巴一咧，露出了满口尖利的细小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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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猫听到了徐大的惨叫声，然而那声音不过响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太虚古观之内不知从何时起，竟然弥漫着一层淡淡的白雾，随着时间的推移有越来越浓的趋势，四周的能见度大幅度降低。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行使自己冷静了下来，这个地方果然很诡异，只有冷静才能有离开这里的可能。

　　小猫从包里掏出手电筒，缓慢地走在白雾里，小声呼喊着其他人的名字。

　　“阿月？周泽？路南？蝴蝶？长舟？”

　　前方的白雾里有个人在向她招手。

　　小猫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去：“谁在那里？阿月吗？还是路南？不对……不对，他、他的手脚怎么长的有些奇怪？”

　　小猫猛地停下脚步，脸色发白，前方的人影见她不动，招手招得更快了，四肢越发拉长，像蛇一样扭动着。

　　小猫缓缓后退，我却伸手抵住了她的后背。

　　小猫的身体僵住了，她正想回头，我却猛地用力，把她推向了那个无声招手的人影。

　　小猫踉跄着撞了过去，最后的目光中是一张没有五官的惨白面孔，像蛇一样扭曲柔软的四肢狠狠抱住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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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蝴蝶紧紧拉着长舟的手，方才大家各自跑路时他们始终双手紧握，因此并没有分开。

　　“阿舟，我好害怕。”蝴蝶带着哭腔说道，“我们当初就不该报名来参加这个活动，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啊？”

　　“不会的，小蝶。”长舟温柔地替她擦了擦眼泪，然后牵着她继续往前，“我会带你出去的，不要怕。”

　　“可是，这里真的好可怕，那声惨叫你也听到了吧？”蝴蝶抖得厉害，“这里连个信号都没有，就算我们死在了这里，只怕也不会有人发现吧。”

　　“阿舟，你怎么不说话了？”

　　“阿舟？”

　　然而牵着她的那个男人却始终沉默，脚步甚至越来越快，蝴蝶逐渐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阿舟？！”她使劲儿扯着对方的手臂，使对方停下了脚步，“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你回头看我一下。”

　　“你想让我说什么？”我回过头，在她蓦然睁大的眼睛里看到了血色的自己，“你看到我被拿走的器官了吗？”

　　“啊啊啊啊啊！！！”

　　蝴蝶崩溃了，惨叫着甩开了长舟的手，转头狂奔着消失在了拐角处。

　　长舟一脸懵逼地追了过去：“小蝶？你怎么了小蝶？！”

　　啧，真不经吓。

　　我摇了摇头，转身时却看到路南抱着炸毛的白虎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混进来的东西就是你吧？”路南神色冷酷，从包中掏出一柄长剑，剑柄处黑白阴阳鱼的图案十分明显。

　　我此时仍旧保持着死时的模样，看到他的剑时我不由愣了一下：“太虚观弟子？”

　　“看来你还算有几分见识。”路南放下白虎，白虎立马窜上了一旁的屋顶，对着我哈气。

　　“你的长辈有没有跟你说过鬼怪的等级？”看他一副要收了我的姿态，我不禁感到一丝好笑。

　　“鬼怪是人死后执念和怨恨所化，生前越恨，死得越惨，死后化成的鬼怪就越可怕。”路南缓缓说道，“普通鬼，厉鬼，红衣厉鬼三个等级，看你的模样，充其量也就是个厉鬼吧，收拾你我还是能做到的。”

　　“厉鬼？红衣厉鬼？”我忍不住笑了，越笑越大声，血液顺着我的身体逐渐渗透了出来，“你猜我是怎么死的？”

　　“在我还醒着的时候，他们就划开了我的肚子，取走了我所有的器官，心、肝、脾、肺、肾，甚至连眼角膜也没有给我留下，就连血液也被收进了容器里。”

　　“真痛啊。”我叹息一声，“连麻醉也没有，为了惩罚我的逃跑，他们让我活着亲眼目睹自己的死亡。”

　　“我本来有机会逃出去的，可是没有人愿意帮我。”

　　“那些路人看着我被抓回去，我永远忘不了他们冷漠的眼神。”

　　随着我的声音，这里也逐渐弥漫起了白雾，白雾中有东西在快速地穿梭着。

　　路南脸色越来越难看，相信他也发现自己似乎低估了我。

　　“你瞧，如果不是我主动现身，你连看都看不见我。”我瞥了一眼他的剑，转身消失在了白雾里，“快去救你的同伴吧，我不会主动对他们下手，但其他的东西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一抹青紫色的影子忽然从我身边跑了过去，我手指一动，它就被一条血线缠绕着拉到了我的眼前，正是被徐大踢翻了自己家的小鬼，此时它尖利的牙齿上正挂着一些碎肉，看着我的眼神中满是恐惧。

　　我看了它一眼，越来越多的血线便将它裹了起来，它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血线吞噬一空。

　　我舔了舔嘴角，唉，还是好饿。希望它们给力一点，赶紧吞噬了这些人，强壮一点才有被我吞噬得价值。

　　虽然鬼怪擅长骗人，但我没有骗路南，因为我不是鬼，我是魙。若非必要，我不会吃人，因为吃人并不能为我提供多少力量，但鬼怪可以。

　　人死为鬼，鬼死为魙，鬼之畏魙，犹如人之畏鬼也。

　　白雾越发浓郁了，越来越多的东西被生人的气息所刺激而开始苏醒。

　　真可怜啊，他们来错了地方，这不是太虚古观。

　　这是太虚鬼观。

情义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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