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书天下·浸墨】浮生系列 之 相见欢——by 特别绿、刺槐

龙尧离

【陆槐】
　　那三根纤细的银针已经被我隔着布拔了出来，也及时点了穴道封闭了左臂上的筋脉以防止毒性蔓延，但我仍旧可以感觉到我的左臂正在缓慢地变得僵硬。
　　“不及时救治，可是要没命的哟。”我脑海中又想起那个女人说出这句话时的模样，那时她笑得眉眼弯弯看似天真无邪，可她的眼睛里却是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好奇。
　　我还是大意了。
　　我避过了风晚林里巡逻的冰心弟子，也躲开了她们种植的种种奇花异草，却没想到救走薛林的人竟然会谨慎到在屋内屋外都布满了警戒的铃铛，更没想到她竟然还没离开。
　　若非必要，我其实也不想对冰心堂的人动手，可她看到了我，更救了我的任务目标，怎么看她都是一个必须清除的阻碍。
　　“哟，你怎么会中了鬼枯藤的毒啊？”颜枫挽起我的衣袖，看着我左小臂上那三个已经变成了墨绿色的针孔，饶有兴趣地问道，“你别是跑去偷看冰心堂的弟子洗澡被发现了吧？”
　　我无视他的调笑，直接冷声问他道：“这毒你能解吗？”
　　“当然能，虽然鬼枯藤是冰心堂六大奇毒之一，但你中的这一个鬼枯藤毒性还欠些火候，解毒对我来说简直手到擒来。”颜枫一边说着一边用银针刺进我手臂上的几处穴道，并将一个小瓷瓶丢进了我的怀里，“拿着，这里面有三颗药丸，白色的是清明丹，浅绿色的是回春丹，深绿色的是逆转丹。中毒了就吃一颗白色的，受伤了就吃一颗浅绿色的，如果重伤快死了就吃深绿色的，好歹吊住你自己的小命，让你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赶来我这里救命。”
　　我将小瓷瓶收好却没有说什么感谢之类的话，我和颜枫之间的交情完全不需要说这些，就像我当初舍命救他也不是为了得到他的感谢一样。
　　针孔处流出了三滴墨绿色的液体，颜枫拿着浸过药水的布将它们从我手臂上抹去，然后边拔出银针边对我笑道：“毒解完了，你还要去出任务吗？”
　　我嗯了一声便收回手臂，然后放下衣袖缠好护腕，准备再次夜探风晚林。我就不信她会一直守着薛林，只要她有片刻的疏忽，我就能百分百取了薛林的命。
　　今晚的月光格外的暗淡，就连星子也见不到几颗，整个风晚林里都是大块大块的阴影，只听得见夜风吹过花草时叶片和花瓣互相碰撞的声音。
　　我隐匿了身形和气息藏在房梁之间的阴影里，看到一个又一个巡逻的冰心弟子从我脚下路过，而薛林房间的灯光也一直是亮着的。我并不着急，对于我们魍魉弟子来说，为了杀一个人而在一个地方待着一动不动保持几天几夜都是家常便饭，为了等到最完美的刺杀时机，我有足够的耐心。
　　终于，在破晓之前，薛林房间的灯光灭了，一个白衣的冰心弟子从他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并关好了门。
　　我眯了眯眼睛，是她，那个昨晚伤了我的女弟子。
　　我缓缓移开眼神，同是大荒弟子，对于他人注视着自己的目光都会有所感应，所以我们都是通过眼角余光去观察对方。
　　待她离开，我才几个起落间靠近了薛林的房间。吃一堑长一智，我并没有立马推开门，而是先仔细观察了四周有没有连接着铃铛的丝线或者是其它的什么东西。
　　竟然没有。
　　我皱了皱眉，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肯定有其它的布置，只是一时半会儿之间没被我发现罢了。
　　我换到窗户那边，透过缝隙看到薛林还安静的躺在榻上，于是攀上窗台准备从这里进去。但我的手甫一摸到窗台就发觉了不对，我猛地抽回手，只见指尖有薄薄的一层紫红色粉末，而我的隐匿身法也开始无法继续维持。
　　冰心堂六大奇毒之一的赤孔雀胆。
　　这个女人是属刺猬的吧？！
　　虽然这微量的赤孔雀胆无法对我造成任何伤害，却极为克制我的隐身诀，而且……我屏气凝神附耳听了听屋内，发觉里面静得吓人，连一丝呼吸声都没有。
　　里面的薛林是假的，这是一个陷阱。
　　有意思。
　　我完美执行任务这么多次，她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意外。
　　我不再犹豫，转身就走。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不知道薛林是谁，我只知道有人花钱要买他的命。而我既然接了这单任务就一定会完成它，就看看她能不能真在我手中保住薛林的命吧。

龙尧离

【陆槐】
　　她已经带着薛林离开了。
　　当我去执行完门派发放的另一个任务回来后，在风晚林没找到他们的踪迹时我便意识到了这一点。
　　龙津只与九黎接壤，他们一定是在我不在的期间坐船去了九黎的腾龙渡。
　　算算时间，他们进入九黎已经三天了，但是这点时间绝对不够他们到达九黎城。而且去往九黎城的那条路上不仅有强盗盛行，还有许多养有蛊虫的巫族人，再加上薛林重伤未愈，凭那女弟子一人绝对无法安全将他送至城中，所以他们有极大的可能在孔雀坪暂住。
　　“哎，谢谢公子。”从船上下来，船夫接过我给的船钱，被风吹日晒得黝黑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朴实的笑容。
　　我微微点了点头，转身便低了低斗笠的帽檐，自腾龙渡驻守的将士身边擦肩而过。
　　孔雀坪离腾龙渡倒是不远，以我的脚力也不过就是两个时辰的事儿罢了。不过，我怎么可能用走的呢？
　　我轻轻松松就抓到了一个在腾龙渡附近望风的强盗，然后让他带着我找到了他藏在不远处的乌孙马。
　　“这，这位大侠，既然马已经找到了，那您是不是可以放小的走了啊？”那强盗站在一旁战战兢兢地看着我。
　　“当然可以走了。”我抬起帽檐看了他一眼，“我还可以亲自送你一程。”
　　嘭——
　　“驾——”我骑着乌孙马向着孔雀坪疾驰而去，身后也传来了尸体倒地的声音。
　　我在孔雀坪的茶摊上要了一碗茶，眼角余光果然看到了身上还缠着绷带的薛林，那冰心堂的女弟子倒是不在，而他正在同一个童子说着些什么。
　　算他好运，若非孔雀坪因为一个人而被列为禁止杀戮之地，他的项上人头此时只怕已经握在我的手里了。
　　我低下头饮了一口有些浑浊的茶水，味道不算好，但足够解渴，而且茶水中还映照出了我一双浅碧色的眼睛。
　　我的母亲是波斯人，虽然我的长相更多肖似父亲，可一双眼睛却是遗传了母亲的碧色，不过却没有母亲那般浓郁，反而稍稍有些浅淡。因为这双眼睛太过明显，所以颜枫平时都有替我配置改变瞳孔颜色的眼药水。可我这次太过匆忙，还未来得及回去找他便直接来了九黎，想来是这眼药水的时效已经过了。
　　那边薛林已经走回了一个屋子，而那曾与之交谈过的童子也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我注视了一会儿那童子的背影，终于发现了一丝端倪。
　　“老板，结账。”我在桌上放了两枚铜币，然后朝着薛林所在房屋对面的客栈走了进去。
　　那茶摊老板在我身后热情招呼道：“客官您慢走，有时间再来喝茶啊！”
　　我在客栈里定了一个房间，窗口恰好面向薛林的门口。我屈起食指在唇边吹出了一声低沉的口哨，一只战鹰霎时便出现在不远处的天空里，它的速度极快，不过一闪便飞进了我的房间，然后安静地停在了我伸出的手臂上。
　　我将写好的纸条塞进它爪边的小竹管里，然后摸了摸它的后背便将它带到了窗口，它抖了抖翅膀后就一飞冲天，眨眼间便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我忽然感觉到一股视线，一低头便看到一个女子正坐在墙头上看着我。
　　那张脸精致白皙，眼神似笑非笑，不是那冰心堂的女弟子又是谁？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认出我来，虽然我与她之前的见面都有带着面具，可我听颜枫说过，冰心堂的弟子认人从不看脸，他们看的是一个人的骨骼。毕竟脸会骗人，可骨骼不会，你能易容骗过他们的眼睛，可你还能改变自己的骨头不成？
　　我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了两三秒，忽然看到她的嘴唇动了动，我会唇语，自然也看懂了她的话。
　　她念了一句诗。
　　她念完后便朝我眨了眨眼睛，然后回身一跃而下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我顿了顿，也随之关上了那扇窗子。
　　生平第一次被一个女人给调戏了，我心情颇为复杂。
　　她和我见过的那些冰心弟子都不太一样，与其用古灵精怪来形容她，不如说她是……离经叛道。
　　我摇了摇头不再想她。
　　薛林这事儿似乎越来越复杂了，原本按照龙津山庄庄主的话来说，薛林不过是其他势力安插在他身边的细作，因为身份暴露后才逃出了山庄，所以他才找人发布了悬赏。而我那时闲来无事便顺手接了这个任务，原本以为会很简单，结果现在……
　　先不说那个一路保护他的冰心弟子，就我刚才看到的那个人，那哪是什么童子，分明就是一个长了张娃娃脸的侏儒。
　　我已经给附近的同门传了消息，自会有人替我拦截住那个侏儒。而我需要考虑的，就只剩下如何从那女弟子手中杀了薛林复命罢了。

龙尧离

【陆槐】
　　客栈的小二今早给我送来了一封信，我虽还未拆开，却已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尖。我忍不住挑了挑眉，大致已经猜到是谁给我的信了。
　　我拆开信封，一张花笺和一枝嫩柳便露了出来。我拿起花笺，那股花香愈发浓郁了，上面两行娟秀的字体也随之映入了我的眼中。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字迹颜色颇为浅淡，却在阳光下透出淡淡的粉。
　　我只觉碰到了花笺的指尖微微一麻，似乎不经意间又中了她的套。
　　我：“……”
　　不知她这次又在这花笺上抹了什么毒，不过剂量不重，倒是不妨事。我将花笺放到了桌上，右下角“绿禾”两字却是已经被我记在了心里。
　　原来她叫绿禾。
　　不过，她为什么要给我这句诗？
　　我一时之间竟是不明白她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很明显她已经认出我来了，却还是派人给我送来了这个邀请。我要杀的人她却拼命护着，这样来看，我们不仅不是朋友，甚至还算得上是敌人，如果有机会，我并不介意连她一起铲除。
　　可现在她却送来这样一封容易让人误会的信，难不成是想对我试试美人计？
　　我拿起那枝柳条，脑海中忽然闪过昨天看到的那张清丽面孔。
　　我在窗口低头看下去时，她正对我笑得眉眼弯弯，剪水双瞳之中波光流转，我不禁感到心头微微一动。
　　她……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不过，我见过的美人也不少，她长相虽美，却也不至于美到让我心软的地步。而且她可不是什么柔弱美人，而是一朵看似无害实则布满了毒刺的花。
　　我不过思忖了片刻便决定赴她的月下之约，反正只要他们还待在孔雀坪我就根本无法动手，倒不如将计就计，看看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鹰鸣，我回身打开窗户，战鹰便立马飞了进来。我伸出手臂让它停留其上，然后从它爪边的竹管里抽出一张白色无字的纸条。这是龙牙之所的长老研究出来的信息传递方式，除了我们门下弟子，其他人就算拦截到了我们的战鹰也无法从中得到任何信息。
　　我默默运转门派心法，魍魉特有的灵力扫过那纸条，上面便浮现出了一行小字。
　　“目标重伤，逃入巫蛊神庙。”
　　我有些意外，那侏儒竟然是巫蛊神庙的人，这薛林竟还能和巫蛊神庙搭上关系，倒是有几分本事。可那又怎样呢，别说他只是和巫蛊神庙有几分关系，就算他是巫蛊神庙的人，我也照杀不误。
　　我随意地将纸条捏成粉末，然后遣回了战鹰。
　　既然今晚决定赴约，我倒是也该好好准备一番，而且自是不能再穿这一身黑衫，毕竟佳人有约，我也不能失了礼数才是。
　　世人只知我们魍魉杀伐之术独步大荒，将我们视作只会血腥杀戮的冷血兵器，却不知我们也懂诗词歌赋，亦通事故人情。为了更好地潜伏在目标身边，我们可以轻易地变成任何一类人，也能在谈笑间夺人性命，为了做到这一步，我们吃的苦可不是常人可以想象得到的。
　　“公子，这可是我们店内新到的男衣，名曰傲雪寒梅，它用的可是来自从极渊的天蚕冰丝，上面的花纹纹路也是出自江南顶尖绣娘之手，您看这款式，这布料，绝对是一等一的。”布庄的老板笑眯眯地为我介绍着一款白色的男装，“一看就很适合您这样温润如玉的公子。”
　　温润如玉？
　　我内心嗤笑，面上却是带着温和的清浅笑意：“老板你可真会说话，那便这一套吧，不用包起来了，我直接换。”
　　“好嘞！”老板笑着答应一声，旋即转身高声叫道，“阿强你还不麻利点？快将衣服给这位公子取下来！”
　　“来了！”不远处的伙计连忙答应一声，然后将那一套白色的男装为我取了过来。
　　我进了他们的里间直接换好衣服，顺滑的布料让我颇觉满意。其实我也很喜欢白色，可我却几乎没怎么穿过白色的衣服，一是白色在黑暗中太明显，二是白色的衣物如果溅上了血就不好隐藏了。
　　不过今晚是个意外，明不明显都无所谓了。
　　我想了想，在赴约之前又去买了把粉色的团扇，那薄如蝉翼的扇面上绣着粉嫩的桃枝和两只粉蝶。就算是敌人，那也是个美人，既是去见美人，又怎能空手而去呢？
　　伴着迷蒙的月色，我看到她站在高高的屋顶之上正低头望向我，明眸善睐，巧笑倩兮。
　　月美，人更美。

有一种绿叫特别绿

第四章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绿禾】
　　月色如霜。
　　他踏着一地月光而来，一袭白衣如傲霜寒雪，令天边的皎皎皓月都黯淡了几分。
　　以往见惯了他穿刺客的墨色深衣，未曾想这绝尘的白衣穿在他身上竟衬得他格外俊朗。
　　今夜他未戴面具，瞳色一如昨日所见的碧绿色，在月光下如蓄满了月华的宝石，清冷寂寥。
　　他的手上捧着一方精致的锦盒，似是为了赴约而精心准备的礼物。
　　是送给我的么？
　　这个认知让我心中升起几份雀跃欢喜。
　　我轻轻旋身，坐在屋檐上，淡粉色的裙摆顺势散落铺开，仿若芳菲初绽。我轻拍身旁的屋瓦，冲着他温柔笑起。
　　“今夜月色甚好，绿禾早已备上好酒，恭候多时了。”
　　听堂子里的师姐妹们说，我的眉眼虽非绝色倾城，但笑起来却独有一道缱绻风情，迷乱人心。
　　我噙着一抹笑意盈盈地看向他，那样的自然又亲切，仿佛这个动作早已演练了许久。
　　他脚下微动，一个腾起便落至我身边，脚步轻盈，踏在屋瓦上没有发出半丝声响，锦盒纹丝不动地被他托在掌中。
　　空气中飘过淡淡的花香，是我们冰心堂独有的醉梦仙花的味道。
　　眉眼弯成一道月弧，我心情大好地喊他同坐，抬手将手边的酒坛递给他，缓缓开口：“人世浮沉，离苦众多，世人总是留恋镜花水月的美好，却往往忽略眼前触手可得的景致。”
　　他目光沉沉地看向我，似是在探究我的意图，略带迟疑地接过我手中的那坛酒。
　　我不在意地轻笑，抬起一只手臂张开五指，意图遮住天边那轮皎皎明月。月光自指缝中泻出，落在我的身上，明暗难分。
　　“世人多愚，常常贪恋浮华美梦，哪怕明知不过一场虚幻，却仍愿长醉不醒，这酒便名为醉生梦死。”我偏头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促狭，“是我酿的。”
　　他望向天边那轮明月，神色晦暗难测，之后竟是毫不在意地仰头一饮，一缕晶莹顺着嘴角划过他精致的下巴，最终滴落在他白色的衣襟上。
　　“你不怕我下毒？”我挑眉轻笑，语气却不带丝毫诧异。
　　“你不会。”他转过头凝视着我，在那双如翡翠般清冷明澈的眸子里映着我似笑非笑的容颜。
　　这是他第一次同我说话，他的声音好似镌刻着万古沧桑，又似那昆仑之巅的寒玉，沉沉琅琅。
　　“你护着的那人并不简单，要杀他的不止我一人，”他顿了顿，沉声说道：“不要多管闲事，惹火上身。”
　　想起正在屋内沉睡的那人，我忽略心中那一闪而过的疑惑，冲着他弯眉一笑：“他是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他的命是我的，属于我的东西我自然要看好。”
　　他似是没想到我会如此不讲理，如冰冷寂的眸子一暗。
　　“不过……”我悄悄凑近他，“你若是取了他的命，把你的命赔给我可好？”
　　我看着他的眉头紧促，眸中似是闪过一分不可理喻，但很快便恢复如常，看不出丝毫情绪。
　　“无聊。”
　　“哈哈哈……”我禁不住大笑出声，惊起一旁柳树上正在歇息的飞鸟。
　　他也不再看我，只是沉默地喝着酒。
　　笑闹之后，我同他都十分默契地不再言语，伴着月色迷蒙如幻，酒香清冽，还有空气中飘浮着的那若隐若无的花香，倒真是令人沉醉，只愿长醉不复醒。
　　也不知是月色太迷还是果真醉入幻梦，翌日醒来时我已是身在房中卧榻之上。房中只余一缕清淡的花香，暗示着同我饮酒的那人也才离开不久，一旁案几上还放着一方精致的锦盒，里面盛着一面做工精巧的粉色团扇，缀着几朵桃花相映成画。
　　脑中浮现出那张冰冷无情的面容，我的唇边泛起淡淡的笑意。依稀记得，在那场浮花迷梦中，我似是轻抚上那如霜冷寂的脸颊，缓缓靠近，轻声呢喃。
　　世人皆知醉梦仙花可以拘魂，可若是中此毒者无心无情，又如何能拘得了他那三魂六魄。
　　人间草木，皆为有情。人生难求一场的醉生梦死，究竟是众人皆醉我独醒，还是众人皆醒我独醉。
　　那位冷心冷情的刺客啊，你可能分辨的清？

龙尧离

【陆槐】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浓郁的酒香中那浅淡的花香几不可闻，我再次喝下她为我斟的那杯酒，侧头却见她眼尾泛着微微的红，正含笑望着我，眼中水光朦胧，像雾又像风。
　　不知为何，我觉得喉咙有些微微发痒。
　　“你护着的那人并不简单，要杀他的不止我一人。”我转过头不再看她，虽然我知道她绝对不会听我的，但我终是忍不住沉声提醒她，“不要多管闲事，惹火上身。”
　　她愣了愣，却还是笑着拒绝了我，我并不意外。
　　“不说这些扫兴的事儿了，我约公子来，可不是想讨论外人的。”
　　说着她低头又抿了一口酒，神色愉悦惬意，红唇被酒液染得格外湿润。我不由有些好笑，倒是第一次见这般嗜酒的女子，一壶酒有十之六七都进了她的肚子。
　　“哦？”我忍不住问道，“我倒是不知，除了薛林，我和姑娘之间还有什么好谈论的。”
　　“怎么会没有呢？”她幽幽地看了我一眼，眼角的绯红显得愈发艳丽了，“你靠近一点我就告诉你，你离我这么远，我看着你有些眼花。”
　　我看了一下我与她之间两人宽的距离，然后坐过去了一点。
　　“再近一点。”她不满地瞅着我，语气与白日里大不相同，甚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你怕什么？难道我还会吃了你不成？”
　　“……”我沉默着又坐近了一点，却冷不防她直接倾身压了过来。
　　我愕然扶住她站立不稳的身子，她就这般靠在我怀里痴痴一笑，带着几分狡黠与得意的笑意对我说：“我抓到你了。”
　　她喝醉了。
　　我低头看着她目光有些发散的瞳孔，无奈地发现了这一事实。不能喝酒还在我面前喝这么多，我是该感谢她对我的信任吗？下次可不能让她再喝这么多酒了。
　　等等……下次？
　　察觉到这一想法，我忽然愣住了，我刚才在想什么？竟然还想着有下次？
　　我还在愣神，一时失察竟让一双手直接抚上了我的脸。我的体温一向不高，甚至有些偏低，可那双手却柔嫩又温暖，似乎连带着我的脸也变得温热了起来。
　　理智告诉我此时应该推开她，否则我将会万劫不复。可不知为何，我却一点也不想动，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双手捧着我的脸然后越靠越近。
　　她放大的面孔在我眼前堪堪停住，我们彼此间的距离近到呼吸可闻。她身上的酒香和花香让我有些醺然，我如同中毒一般不能动弹，却见她微微一笑，眼中似盛满了细碎的星光，唇瓣开合间只听她轻声呢喃：“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
　　后面的话轻得几不可闻，她已然醉倒在了我怀里，双目微阖，呼吸平稳，嘴角却隐隐带着笑意。
　　我伸手抚上她暴露在我眼前的白皙脖颈，只要我愿意，轻轻一用力就能摘下这颗美丽的头颅，然后薛林的命也会是我的。哪怕这是禁止杀伐的孔雀屏，我也有把握及时遁走。
　　可是……
　　罢了。
　　我收紧了手臂，侧身挡住吹来的夜风，让她在我怀中可以睡得更安稳些。
　　我低头细细打量着她，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她。看得出来她今晚有精心装扮过，一头长发尽数用一根细细的簪子挽住，只在脑后锤下了两条粉色的丝带，此时颊边那两屡黑色的长发正柔顺的贴在她的脸上，越发显得她一张小脸欺霜赛雪般白皙动人。
　　我抱着她静坐了一会儿，有些混乱的思绪终于平静了下来。
　　我抱着她站起身，起落间便落进了她的院子里。粉色的裙摆自我手臂处垂下，几枝梅花灼灼其上，就如同她背部那一枝动人的红梅，那梅花似乎不仅开在了她的背上，也扎进了我的心里。
　　我将她放到床榻之上，又为她盖上了被子，看着她安静的睡颜一时竟有些发呆。我并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青涩小子，我自然知道她在我心里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可目前这感觉还很浅，我完全还能控制，但若是日子久了，我自己也不敢确定会怎么样。
　　面对有可能的威胁，如果不能扼杀，那就远离好了。
　　我终于下定了决心，回去就把薛林这一单任务让给曲凝渊，相信她会感兴趣的。
　　至于绿禾她……
　　我低头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将装着团扇的锦盒放到了桌上，便直接在天亮之前离开了孔雀坪。
　　天诛地灭，义断情绝。
　　我本该记住这句话的。

龙尧离

【陆槐】
　　我接住了绿禾，鲜血自她肩膀中箭之处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那鲜艳的红色灼伤了我的眼睛。这种特制的箭矢不仅刻有放血的凹槽，箭头的倒刺上还抹有防止血液凝固的药物，可谓是阴毒至极。
　　她虚弱地躺在我怀里，明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却还是强撑着对我展颜一笑：“喂，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陆槐。”我快速点了她止血的穴道，然而收效甚微，“双耳陆，槐树的槐。”
　　“颜枫到了吗？”看着她越发苍白的脸色我觉得呼吸一滞，然后一面将我带着的丹药尽数灌进她的口中，一面转头看向曲凝渊沉声问道。
　　“他已经在路上了。”曲凝渊一边环视着那些包围了我们的将士，一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利刃，“大概盏茶功夫就能到了，就是不知道这位姑娘还能不能撑到那时候。”
　　“放心，我撑得住。”绿禾微微笑着，吃过丹药之后她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却依旧苍白虚弱，“我怎么说也是冰心堂的弟子，不会那么容易死的。而且，我还要……呢。”最后一句话她的声音极轻，我一时之间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我看着她：“什么？”
　　她眨了眨眼睛，嘴唇因为失血有些发白，却依旧勾起一丝浅浅的弧度：“等我们一起回去了，我再告诉你。”
　　我点点头，第一次正面回应了她：“好。”
　　“绿禾姑娘，我不想伤你的。”薛林，不，应该叫他林雪丞，他看着我怀中的绿禾沉声道，“只是这个人，他几次三番想要我的命，绝对不能留。”
　　“白眼狼就是白眼狼，又何必找什么借口呢？”我和绿禾还未说话，一旁的曲凝渊就已经冷笑着讥讽道，“说得好像绿禾救了你你就不会帮着太康动冰心堂一样，而且，你以为凭你这群虾兵蟹将就能留住我们吗？”
　　“就算他们的修为没有你们那般厉害，可蚁多也能咬死象。”林雪丞冷漠地说道，“今天无论如何，怎么也能留下你们一个人。”
　　“是么？”我将绿禾托付给曲凝渊，缓缓抬起头看向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不屑，“蝼蚁就是蝼蚁，数量再多，也是蝼蚁。”
　　“既然是蝼蚁，就要清楚自己的身份。”我穿过那群包围我们的将士，却在他们喉间留下了一抹淡淡的红，“不要妄图挑衅猛兽的威严，因为……”
　　我在那银甲小将惊骇的眼神中掐住了林雪丞的脖子，然后将他缓缓提离了地面，在他紧缩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因为杀意而愈发冰冷深邃的碧色眼眸，“会被一脚踩死啊。”
　　言罢我也不等他回话，右手微微用力便扭断了他的脖子，他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再也没机会了。
　　我在门派内的排名足以排进前五，区区一个林雪丞根本无法从我手中活命，可他屡屡能从我手下逃出生天，却也不过是因为我不想绿禾因此而与我真的结仇罢了。而我也是在那晚与她自孔雀坪一别后，回到枯叶之所静思时才终于想通并意识到了这一点。
　　而如今绿禾已经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他自然也就没有继续活着的必要了。
　　我随手将尸体扔到了地上，后退一步避开了刺过来的长剑。
　　“你竟然杀了林大人，朝廷是不会放过你的！”银甲小将一边向我怒声呵斥，一边不忘向那些将士下达命令，“带上大人的遗体，撤退！”
　　我们魍魉弟子向来都在朝廷的黑名单之上，可这么久了，朝廷依旧拿我们无可奈何。不会放过我们？笑话。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而是转身回到了曲凝渊身边。我从她手中接过绿禾，她此时已经昏过去了，肩膀上的伤口虽然已经不再流血，可她也因为先前失血过多而导致一张脸没有丝毫的血色。
　　颜枫也终于赶到了，他从白马上一跃而下，穿过那些倒地的尸体走到我身边，然后握着绿禾的手腕把了把脉。
　　“放心吧，她没事。”颜枫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从中倒出三粒丹药喂绿禾吃了下去，“就是失血过多加上耗尽了灵力才会昏过去，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我会为你炼一些补充气血的药，你每日喂她吃三粒就行了。”
　　我点点头：“好。”
　　“这些尸体怎么办？”颜枫看着那些尸体挑了挑眉。
　　“……”我看了他一眼，“你想要的话就都带走吧。”
　　“诶，这怎么好意思呢，我又不是变态。”颜枫咳了两声，“不过你既然这么说了，我就好心替你处理了这些尸体吧，你们几个，给我把这些尸体装到马车上去。”
　　随着他的命令，几个面无表情，肢体有些僵硬的男人赶着一辆马车停在了我们的面前，然后沉默地将那些尸体一具具搬了上去。
　　曲凝渊默默地看了半晌后开口道：“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被称作鬼医，又为什么会被逐出冰心堂了。”
　　颜枫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哎呀，这些陈年旧事就别提了。反正我现在在你们魍魉门待的挺舒服，你们掌门真是个好人，愿意让我放开了手做实验。”
　　曲凝渊白了他一眼，然后向我说道：“既然你的事解决了，那我也要走了，我的美人还在等着我呢。唉，也不知道这几天没见，他会不会把我给忘了……不行，我得赶紧回去看看他。对了陆师弟，成亲那天别忘了叫我喝喜酒啊！”
　　我抱着绿禾微微颔首：“再说吧，师姐慢走。”
　　“我回去孔雀坪等你。”我转过头看着颜枫一脸喜滋滋的表情坐上了马车，“你炼好了药便即刻派人送过来吧。”
　　颜枫一口答应道：“没问题。”
　　我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抱着绿禾飞身离开了这片杀戮之地。

龙尧离

【陆槐】
　　“良药？”我冷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然后低下身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直视着我的眼睛，“彼之蜜糖，我之砒霜。绿禾姑娘让在下为之魂牵梦萦，心底是否可是得意的紧呢？醉梦仙花，嗯？”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却依旧带着笑。
　　“你知道了呀。”她没有反抗，眼神却有些暗淡了下来，“你要杀了我吗？”
　　“杀了你？”我松开手，语气透出丝丝凉薄，“杀了你，谁做我的解药呢？”
　　“颜公子看样子也是我冰心堂之人，区区一个醉梦仙花，相信对他来说应该不在话下才是。”绿禾低着头，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看到她紧紧抓着床榻的手背上甚至浮现出了几丝青色的脉络。
　　我眉心狠狠一抽，只觉心口划过一丝凉意。
　　“这个毒，他解不了。”我终于败下阵来。我已经从颜枫那里知道了她给我下过可以致幻的醉梦仙花，我也曾一度怀疑过，我对她的好感不过是药物的作用。可当我在枯叶之所静思许久之后，我终于不得不承认，就算醉梦仙花对我起了作用，也是因为我先动了心。
　　不过她明显是误会了，以为我对她好全是醉梦仙花之故。
　　那便先误会着吧，也让她尝尝忐忑是一种什么滋味。
　　“……那等我好一点了，我便为你解毒。”她的声音放的很轻，仿佛被风一吹就能给吹散了。
　　“何必等到那时候，你现在就可以为我解毒了。”
　　“现在？可……唔！”
　　她猛地睁大了眼睛，苍白的脸上燃起了两朵红云，瞳孔里倒映着我碧色的眼睛，不一会儿便迷迷糊糊地放松了牙齿任由我攻城略地。
　　我带着笑意加深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你……你……我……”她靠在软枕上微微喘息着，似乎有些不敢置信，那双变得湿漉漉的眼睛不敢与我对视，“你这是做什么！”
　　“嗯？”我双手撑在她的两侧，低头看她，“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我在解毒啊。”
　　绿禾忽然猛地一掌拍向我的胸口，却被我瞬间便拦截了下来。我握住她的手腕放在她的头顶，故作惊讶道：“你这是做什么？”
　　“如果你是想报复我对你用了迷魂手段的话，大可以直接杀了我。”她似乎气得狠了，胸口一阵起伏，“何必做这种容易让我误会的事？”
　　“你误会？误会什么了？”我忍着笑意问她。
　　绿禾看了我一眼，然后侧过了头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你是怕误会，”我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我是真的喜欢上了你吗？”
　　绿禾耳朵抖了抖，染上了一抹淡红，却依旧没有说话。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丫头平时看着挺精明，怎么这个时候开始变傻了呢。
　　“你没有误会。”我松开了钳制住她的手，然后把她直接揽到了怀里，将她的脑袋按在我的心口位置，冷声道，“绿禾，有些话我只说一次，你听清楚了。我知道你给我下过醉梦仙花，我也曾怀疑过我的举动不过是受了你药物的影响。可是——”
　　我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你真的以为区区一个醉梦仙花就能控制住我了吗？我们魍魉弟子除了平时的技巧训练之外，也会训练各种药物的抗性，撑不过去就死，撑过去了便不会再被那些药物所控。你的醉梦仙花或许厉害，却也不至于厉害到惑我心神的地步，我对你之前和现在做的所有事情，都不过是出自本心罢了。”
　　绿禾呆呆地看着我，似乎在辨别我所说之话的真实性。我也任由她打量，之前所想的让她试试忐忑是什么滋味的想法终究被我放弃了。
　　人生苦短，难得一红颜知己，何不及时行乐，反要庸人自扰之呢？
　　“陆槐！”她眼睛发亮，然后紧紧地搂住了我的腰，脸贴在我的胸口，一遍又一遍地叫着我的名字。
　　“嗯。”
　　“陆槐！”
　　“嗯。”
　　我也不厌其烦地回应着她。
　　“那个，我不是想故意打扰你们的。”颜枫从门头探出头来，一双风流的桃花眼硬生生被他弄出了一丝猥琐之意，“绿禾姑娘的药已经煎好了，我需不需要再额外弄一副滋阴补阳的药给你们啊？”
　　“……”我伸脚将一粒石子儿朝他踢了过去，“滚！”
　　“好嘞。”颜枫侧身躲过那粒石子儿，带着一阵大笑消失在了门后。
　　“颜公子挺有趣的。”绿禾噗嗤一声笑道。
　　我也笑着摇了摇头：“嗯，有趣的庸医。”

有一种绿叫特别绿

第七章 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绿禾】
　　陆槐。
　　我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
　　自我第一次见到他起，我便知道，他的眼睛里藏着终年难化的寒冰，他的眉峰上积着万古难融的寂寥。我也曾不止一次的想，若是将这岑寂无垠拖入滚滚浮沉无边色相之中，那定会有一番别样的惊鸿之境。
　　就如同此刻，他距离我那样近，近到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眉宇间积攒的怒气，近到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清浅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脸颊上，这股浅薄的温度足以将我的脸熏红。
　　初次相见，我以迷魂铃摄他心神，月下小酌，我以醉梦仙花诱他入情。世人皆说，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一次次的交锋，一次次的迷雾，繁花碎梦里也不知究竟是谁跌落其中，流连徘徊，不愿醒来。
　　“你是怕误会，”他低沉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我是真的喜欢上了你吗？”
　　浅淡的气息散在我的脖颈上带起一阵颤栗，我知道，此时的我定是脸颊绯红，目光氤氲。
　　“我对你之前和现在做的所有事情，都不过是出自本心罢了。”他的声音沉沉落下，看向我的目光里透着卓然的坚定与坦然。
　　本心么？
　　恍然忆起，巫蛊神殿之上大祭司曾言我心性凉薄寡淡，不困于情，不乱于心，是最宜执掌迷魂铃之人。
　　彼时，她轻抚我的发顶，注视我的目光慈爱中隐含着担忧：“若他日因情困顿，不如遵从心中所念，切莫负了本心。”
　　当时，我又是如何回她的？
　　“浮生易变，人心难测，可若是连自己的心都要被别人掌控，那岂不可怜？”
　　自那之后，我便手执银铃，淡看尘世浮生百态，笑谈此间人情冷暖。
　　未曾想，漫漫大荒路，竟让我遇到了陆槐。
　　早不知在何时，他已成我心中不可掌之情，不可控之欲。
　　我暗自抚上腰间挂着的银铃，冰凉的触感令我的思绪更加澄明。
　　不负……本心吗？
　　“陆槐。”我抬首轻唤他的名字，眉眼弯弯，笑得缥缈而甜腻。
　　“嗯。”
　　面前的男子目光幽深却格外清明，一如初见那般仿若将我吸入其中，那碧色的眸子里映着我含羞染霞的面容，是那样的清晰，仿佛印刻在他眼眸深处。他的声音虽依旧冰冷低沉，此刻却掺杂着丝丝缕缕的温柔情谊。
　　我听见自己浅浅的呼吸声随着心跳的韵律渐渐融合在一起，我轻轻靠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是那样的平稳坚定。
　　我双臂环上他坚实的腰背，嘴角勾出一弯欣喜的弧度。
　　这是我喜欢的人啊。
　　是在这茫茫大荒千万人之中，唯一令我思慕令我欢喜的人啊。
　　既已浸染了这红尘色相，何不顺从本心，乱一乱这场无边风月。
　　“陆槐。”我靠在他怀里，再次唤他的名字。
　　“嗯。”他不厌其烦地回应着我，胸口随着他的出声微微鼓动。
　　“我的酒……真的可以解毒，”我垂下眼睑，将环着他的手臂稍稍收紧，“我没骗你。”
　　不用看我就知道，此时的他定是又将眉头深深皱起。
　　“拿给我，好不好。”我抬头深深地凝视着他，眼神漉漉，乖巧莞尔。
　　他沉默了半晌，像是在判断我口中话语的真实性，终还是转身替我去取酒。
　　我看着他的背影轻笑一声。
　　世人只知冰心堂奇毒醉梦仙花可以致幻拘魂，却不知配合迷魂铃而用则会惑人情智，以假乱真。
　　他既已认定他的行为皆是出自本心，那这本心是否是被这幻影浮烟所迷便也不再重要。
　　尘事纷杂，情本就多变，倘若他当真是被这一场轻烟迷蒙所诱，那我便让他永远沉醉在这场浮花醉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