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书天下·浸墨】端午夜话：小~心~肉~粽~

傲雪云罗符-白伞 · 发表于 2017-5-27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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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吗？住店！”从雷泽走到江南一路都是穷山恶水，当我终于找到这家客店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迎接我的店小二非常热情，又是帮着拎行李又是端茶倒水的，一边还乐呵呵地说，隔了好几天，终于又有客人上门了。

   也是，这荒郊野外的，又是和雷泽的交界，一般赏景的旅人根本不会往这儿走吧，这客店开着估计也就是服务一下江湖客做做慈善了……想到这里，我便打算再多用实际行动再支持他们的生意一把：“小二，现在有没有吃的？”

   小二笑道：“巧了，明天过端阳佳节，我们老板正备着食物呢，客官您这会儿过来，可真是有口福了！”

   刚在大堂里坐定，客店的老板也出来了，手里还端着个冒白汽的大蒸笼，打开一瞧，就见十几个玲珑小巧的粽子和一盘绿豆糕，正散发着扑鼻的清香味。赶了一天路的我也是实在饿了，便毫不客气地先抓了只红线捆的粽子吃起来，嗯，是枚肉粽，白米香糯，肉质细嫩，咸鲜可口，正是我喜欢的味道：真想不到，那老板健硕壮实看上去一副练家子的模样，居然还有这么好的厨艺和这么巧的手。

   “好吃，真好吃！”我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因为没有其他客人，老板和小二也挑了几个粽子在柜台后同食，而我发现他们拿的全是用白线捆的，难不成这里还有什么区别吗？老板笑道，那是另外一种传统的豆沙粽子，在江南，因为人们都好食甜，这种风味远比肉粽要受到欢迎，甚至就算是纯米的碱粽子，人们也是会蘸着糖碟儿吃的。我自小在巴蜀长大，就算不吃辣也是吃咸，完全无法想象粽子甜起来会是一种什么味道，可能就像甜豆花那么邪门吧：挣扎了好久，我还是决定放弃去尝试，反正肉粽子还那么多，何必给自己找恶心受呢。

   “客官，粽子我们后厨还蒸了几笼，您不用客气，尽管吃！”老板看着我大快朵颐的样子也是喜笑颜开：“能多吃就多吃点儿，这粽叶是精心煮过的，祛邪效果好得很——在咱们这个地方啊，就是端阳节到了都得留点神，晚上休息时要关紧门窗，切记，切记！”

   我愣了一下，一口粽子都还塞着一嘴没来得及下咽：“为……为啥呀，现在这天气热得慌，我都还想纳个凉……”

   “啊？您一路上都没注意过？”老板和小二看我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您难道不知道南边的五里外，就是出了名闹鬼的乱葬岗吗？”

   “真没注意、啊、呃——”糟糕，这只粽子里的肉怎么这么老……喉咙……卡住了……

2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小二走到门口准备关门打烊。其实像这种郊野的客店一般这时候也还要照常迎客的，但既然此地“情况特殊”，入夜后也总是落了锁要让人放心些：不过，就在他放最后一块门板的时候，居然又有人进来投宿了。

   那个新来的客人一副道士打扮，不知道是不是太虚观的，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他的到来应该是件让人安心的事情，但瞅着他除了一柄剑什么行囊也没背，人还长得特别好看，就像那种人们常说的小白脸儿，这让我不禁对他是否靠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当我看向他时，他居然也眯着眼睛上上下下地把我给打量了一番，那眼神，直盯得我心里一阵阵发毛……

   “哟，想不到还能碰上弈剑听雨阁的高徒啊。”还好最后那道士只是简单跟我打了个招呼就往自己的房间去了，那些香气四溢的粽子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只随手捻走了几块绿豆糕。小二同样嘱咐他晚上睡觉时关好门窗，他只是“哦”了一声，好像完全没放在心上。怪人……我心想：老天爷保佑，今晚可别真出什么事，明天天一亮我立马就走，以后再也不往这儿过了！

   酒足饭饱后回到二楼的房间，我按着老板的叮嘱给门窗都上好了闩，便往床上大咧咧地一躺，熄灯睡了。五月的天气着实有些闷热，楼下还有大概是剁菜板的沉闷声音一下一下响着个不停，我始终在半迷糊的状态中翻来覆去，但久久都无法入眠——也不知折腾到了什么时辰，终于有一阵清凉的风吹了进来，那简直舒服得，让人直想打哼哼……

   等、等一下？我猛然一骨碌从床上翻了起来，整个人瞬间变得无比清醒：掌灯一瞧，房间里唯一的一扇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到了最大，木闩掉在地上，却没有撬过和割断的痕迹；外面的风越来越大，呼呼地灌进我的耳朵，风声中传来呜咽悲鸣的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要……关……窗……”

   “妈呀，真的有鬼啊？！！！”我手忙脚乱地开了门，拔腿就往外头跑：剁菜板的声音在那一刻戛然而止，而大堂里黑灯瞎火，老板和小二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3

   “哟，原来八大门派的弟子这么胆小如鼠啊？”我害怕地大喊了三遍“有人吗”，唯一给了我回应的是那个看着就很不靠谱的道士。他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听我讲完房间里发生的怪事，却是一脸的满不在乎和嘲笑的样子：“既然叫你别关窗，那就让它开着呗，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对这个态度我有点生气，作为一个道士，在这种时候就应该挺身而出来驱鬼啊，他不帮忙就算了，也不至于这样吧？“不是、可是老板说，这不远就是那个有名的乱葬岗诶！万一、万一那儿真有什么陈年的厉鬼……”

   “乱葬岗又怎样，不过就是一堆白骨几个亡魂。鬼有那么可怕么？真能弄得死你么？只有人吓人，那才有可能吓死人……”那道士意味深长地轻笑了一声，然后“啪”地一声关上了自己的房门，再也没动静了。

   ——好吧！对！！人人看见我都说，作为弈剑听雨阁的弟子，我的功夫肯定很高，降妖除魔什么的根本就不在话下……虽然我真没印象这么多年我到底降了多少个妖魔，但也总不能连鬼长什么样都没瞧见就认怂了吧？我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我硬着头皮回到自己的房间，那扇窗户仍然大开着，空气也被凉风吹得干爽起来，只是刚才那吓人的鬼哭声已经听不到了。这一回，我先把佩剑拔出来放在了床头，然后才再次闩好了门窗：“哼，我、我才不怕鬼呢！再敢来捣乱，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也许是壮过了胆的缘故，这一次，我心里的那根弦没过多久便放了下来：外面飘来一股淡淡的、混着艾叶和丝丝甜味的香气，也许是那个道士点的吧，他终于在最后一刻仗义地伸出了援手？在那股香气缭绕中，我飘飘然地渐渐失去了知觉，甚至在最后一刻，我脑海中还有一个念头闪过，这可能会是独自出来旅行之后，我睡得最好的一个觉了。

4

   我是被双手腕上的刺痛和一阵难耐的燥热弄醒的。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就见那个奇怪的道士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那张极漂亮的脸上溅了点点殷红。

   …………血腥味？

   我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被两指粗的麻绳结结实实吊在房梁上，身旁，一口巨大的蒸锅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客店老板和小二的尸体就倒在脚下的血泊里，老板心口还插着那道士的剑；菜刀、菜板，各式各样的厨具乱七八糟地散落了一地，破了个大洞的*筐还簌簌地漏着雪白的大米。“你是谁？你你你、你要干吗？！！！”看见那道士拔下他的剑，一步一步地走向我，我心道不好，鬼长什么样没见着，这会儿却要不明不白死在人的手里了——

   “白痴！”却见那道士皱着眉骂了一声，然后一剑挥来，扫断了我身上的绳索：“不是提醒过你要防人，你是不是缺心眼？”

   “啊？你、你说什么？”我被他弄得有些糊涂了：他……他不是要杀我的？

   那道士冷哼一声：“黑店，看不出来吗？端阳乃是一年中阳气最盛之日，亏了那些冤死鬼还愿意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留下来向你示警，可你偏偏不听，合该被迷烟熏成粽子馅儿，给下一个倒霉蛋当吃食。哼，要不是还有我在……”

   “啥？！！”听他这一番话我忽然想起，昨天晚饭吃的粽子里的鲜肉确实有的嫩、有的老，再想一想，那老板和小二又从头到尾都只吃豆沙馅的……“不是吧！！呕——”我下意识地拼命抠着自己的喉咙，可都过了这么久，哪儿还吐得出半点东西来？我心里叫苦不迭，连声道着罪过，对不起啊对不起，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弟弟妹妹，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好了，还不快走？”道士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出了这个阴暗的厨房：“赶路不会算脚程，还偏偏要在乱葬岗这种破地方停下来过夜，萧逸云，你这红毛小子怎么就没早早地死在外头？”

   …………萧逸云？他在叫我吗？

   “喂！你跟着我来的吗？你到底是谁呀——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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