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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操！”
银色的U盘被大力摔在墙上。穿着风骚紫碎花衬衫的青年绝望地双臂抱膝，将头埋了进去。
“操，U盘坏了……”
笔记本电脑的屏幕闪着微弱的光，右下角的网速显示着0kb/s。U盘可怜地躺在地上，旁边的纸篓里丢着好几个泡面碗。
“妈的……都三天了，不能再有残留了吧？”
青年在一堆垃圾中保持了那个姿势好一会儿，自言自语一句，然后忽然起身，捡起U盘，擦了灰装进自己牛仔裤的兜里。
“三天过了还传染，就算老子命歹。”
他小心翼翼地趴在猫眼上往外看，走廊里正有几个身影摇摇晃晃地经过，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嘶鸣。
丧尸。
事情要从开始说起。
屠云，27岁，s市某生化实验室的研究员，在自己的课题外还偷偷研究生物病毒。
就在一个星期前，他被开除了，理由是私自截取实验室资源。
屠云接到通知时非常急，草草收拾了一下就离开了。当然也就没有带走他的变异病毒，遗憾之余定了计划想回去取。结果没想才窝在宾馆一个礼拜，丧尸就爆发了。
“老子没吃没喝，这些东西呆几天又能进化，真他妈不公平……操，我的资料，剩的资料全在实验室，不回去拿，就有乐子看了。”
屠云骂骂咧咧地背上塞了食物矿泉水的背包，左手提着一壶开水，右手捏着衣帽架——这是宾馆房间能找到最有威力的大型武器，绕过电梯和饭厅，小心翼翼的进了楼梯间。
丧尸是三天前早上七点多蔓延到宾馆的，正是吃饭的时候。所以饭厅怎样都不用去想。即使他知道此时食物才是急需。他花了三天探明情况，宾馆已经没什么变化，这东西的空气传染期是72小时，现在已经没什么危险，也是该跑了。
屠云有惊无险的下了楼，还顺便把衣帽架换成了杂物间里的铁锹。停车场里游荡着几只丧尸，看衣着有保安也有客人。屠云小心翼翼地挪动想找个交通工具，倒真叫他看见一辆没关门的车——车主妥妥是丧尸之一。
他确认了那车里确实没有丧尸，就远远把铁锹扔到另一边去引开注意力，自己一个打滚滚到车边，钻进去关了门，车主的钥匙都还没拔——他默默告诉自己以后死也不要开敞篷车这种东西了……一边迅速发动逃出了宾馆，还不忘摇上车窗。实验室在郊区，人烟稀少的也是郊区，往城外开是没错的。
车载导航还能用，这简直是个奇迹。屠云一边躲着街道上不时出现的障碍物一边苦中作乐的想。那都是传染期开着车窗的倒霉孩子，丧尸化之后还出不去，在里面徒劳的敲车窗。
太倒霉了，嗯，比老子还倒霉。
屠云琢磨着自己一人去实验室实在找死，还是先找个地方补充一下食物，要是有其他活人就更美妙了——结果大概是老天眷顾，想啥来啥，前边十字路口一辆低调的QQ开了过去。屠云对车没什么了解，知道这是QQ全靠他某位有这车的好友。
QQ开的不快，屠云一踩油门就跟了上去。对面好像也察觉到，慢了车速车头平齐，两两一瞅——
哟这车主咱认识，熟人，宋程风，就上边说那位开QQ的。
宋程风穿着件冲锋衣，兜里鼓鼓囊囊全是满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是本地人，爹妈都不在身边，就有个弟弟念大三，算算时间这会儿正放假在家，屠云前几天还去拜访过。看他这孤身一人的模样，不用想，他弟陆风肯定遇害了。
宋程风也看见了屠云，脸色缓和了些。摇了车窗问屠云的车油量可够，他车要没油了。
屠云运气极好，车主是新加满的油。给他打了个OK的手势后宋程风总算松了口气，示意他跟着，然后轻松找了个空旷的地方，提着自己的箱子上了屠云的车。
“运气真好，你居然没死。”屠云调侃。
“少罗嗦，吓死老子了。”宋程风催促屠云赶紧开车，自己打开那个箱子，递给他一把手枪和几个弹匣。
“省着用，我才从工作室偷出来的，就带了这么点儿。”
屠云接过手枪插在腰间，仔细收好弹匣，一边打火一边笑：“收留你是个好主意啊，就知道你有武器。”
宋程风是军工所的技师，研究各种子弹，所以也有枪。看他那包里鼓鼓囊囊，估计都是子弹——对此屠云没吱声，这时候人能给你把枪自保就不错了。
“我们开不到郊区，去哪儿？”他问地头蛇。
“先去公园吧，那边人少点，我有个茶室，估计吃的还有。”宋程风给他指了公园的位置。
“行啊，窝还不少。”屠云吹个口哨。
两个人有惊无险的一路直奔公园，宋程风拿枪时还没忘记消音器，屠云开车的时候他就负责清理丧尸，准确度相当不错，毕竟校对子弹也是他的工作之一。目的地附近的确没什么危险，花砖铺地，空旷开阔，几种公园常用锻炼设施后面就是个小凉亭，对着茶室大大的tea招牌。以前这地方是租出去的，宋陆风也就是宋程风他弟借着房东的光总来勤工俭学，后来市里重新规划，这公园被圈定了改建，砖土砂石堆的到处都是，没人来，也就没人租了，宋程风留着这地方是等拆迁补偿款的，另外宋陆风有时候带同学玩，宋程风嫌吵，就叫他来这边。
所以屠云只知道他家，还不清楚茶室的事儿。听完也比较满意，这种荒凉地方没人来，丧尸肯定也没几只。把车按指挥停在凉亭对面，就下了车。
“我跟你说屠云，这地方本来人山人海的特红火，所以租房子时我就挑了个挺豪气的，水电一交三年，私人产业政府就没给我停，我记得吃喝都有，相当不错的窝。不信等会你进屋看，摄像头都还好……”
宋程风掏钥匙开了门，腿还没迈进去，手就一抖，连着剩下半截话都吞进了肚子。
屠云以为里面有丧尸，推开宋程风举着枪往里看，结果一扫眼竟是个大意外——“陆风？”
宋陆风是本地普通大学普通专业的一名普通大三生，本来是个温温吞吞善良安静的文艺老好人性子，可谁叫他哥太过耀眼，跳级加本硕博连读，完了直接招进军工所工作，在多少人眼里都是个人生赢家，映衬的他这个弟弟压力太大，重点大学没考上后他就被放任自流了，导致他面对不太熟的人或者紧张的时候总带着一股子自卑。
这个穿着简单的白衬衫休闲裤，一脸干净的青年正是宋陆风，他正坐在台子后面摆弄电脑，见到门开了两人一起有些发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脸上露出羞涩和欣喜的笑容：“哥，屠云哥，你们也没事，太好了，快进来。”
屠云背对着宋程风，故而完全看不到他在见到他弟弟后，脸上一瞬错愕而狰狞的表情。
“陆风你和你哥失散了？”屠云才退开看了眼宋程风，见他并没有多欣喜反而有些惊诧，心中顿时一个咯噔。可宋陆风并不像丧尸一般呆滞迟缓，反而一切如常，只是脸色异样苍白——换他刚知道发生啥时也吓得够呛，能理解。他便放下了这个猜测，只当是兄弟间的事。
“嗯，我哥之前说早读太吵，我就出门背单词去了……然后遇到这种事，我喜欢一个人清静呆着，所以没被丧尸发现，也不敢回家，知道这里人少就跑来躲着。”宋陆风从柜台里出来，给他们端了三明治：“先吃一点，哥？”
“不着急吃。”宋程风带上门，过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先理理怎么回事再说。屠云你不专业的吗？来分析一下。”
“我他妈专业是生物化学你怎么联系到一块去的？”屠云驳了一句，然后惆怅的发现这货还真问对人了。他刚刚还想问宋陆风一个大三学生是如何比有车的哥还先到的，结果话题转移太快。
当然，宋陆风的理由他是肯定不会信，早读要出门？他知道这哥俩的秉性一个自私一个单纯，怕是宋程风听了什么风声，推他出去挡灾跑掉，他运气好还以为是自己命歹呢。
“你什么都不知道？老子在研究所呆了四天，实在没吃的才钻出来，你那个宾馆我知道，人来人往，才逃出来你骗鬼呢？”宋程风骂完对着宋陆风解释了自己行为的原因：“陆风，那天你走了之后我就去军工所了，后来回去找你实在是没找见……”
“行行行先不提成不？说以后的事儿。也不知道上边知不知道s市的状况，要是封锁了边境线，咱就别想往别的市逃了。”屠云将那个U盘掏出来，“宋程风你还真问对了人，我知道一点儿，这次的丧尸是从我待的那个实验室爆发的，我研究过这类型的生化项目，可是后来被开除了。”
宋程风被这消息弄得一愣，宋陆风眼睛一闪：“然后呢？”
“然后，当然就是有药剂克它们，本来我偷偷带了一份资料出来，还琢磨着回去偷样本，结果他妈的U盘坏了……”
“就是说，那个实验室有如何杀死遏制丧尸的资料？”宋陆风问。
“有啊，连药剂样品都有。所以我打算回去一趟，没这东西，咱要逃不出去就坐等*或者被干掉吧。”
“回去，你没病吧？用屁股想也知道那里丧尸肯定最多，说不定还是变异的，你送死我不去。”宋程风哼了一声，“要我说先出市是真的，咱是**，大活儿交给政府。”
“啊，其实也不会，空气传染期也就前三天，七十二小时之后基本没威胁，不被弄伤就行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屠云你给我闭……”
“哥。”宋陆风小心翼翼的劝他，“其实……我觉得屠云哥说的也对……”
宋程风的气势顿时噎在半空，表情复杂。
良久，他颓然捂脸。
“我他妈还能说什么，没有你们我一个人逃的出去吗，随你们……”
宋陆风高兴的笑起来，弯着眼睛，然后起身端走三明治：“那我去炒菜，不凑合了。”
【二】
当晚三人就睡在茶室。宋程风锁好门，把车塞进小型车库，一边感谢一口气交了三年水电的土豪租户一边吃热饭菜。然后几天没睡好的两人狼狈的趴床上就睡了。宋陆风给他们盖上被子，出门的时候看到茶几上那个银色U盘，想了想，拿起来插进电脑。
宋陆风是计算机专业，试着恢复了一下U盘，有些文件损坏的很厉害，有些还能读。屠云的实验报告写的很好，笔记猜想就乱七八糟还掺着一大堆专业名词。他半猜半蒙地细细分辨着词句含义，忽然听见门口有响动。
“谁……”
一个身影从不知何时打开的门里滑入，看到他眼前一亮，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你怎么来了？”宋陆风的语气里带着满溢的惊喜。
于是第二天早起程屠二人看见茶室沙发上假寐的，一身野战服，全副武装的男子时，吓得差点没一枪崩过去。
“寒霜，你怎么跑过来了，上边知道了？”宋程风认识这个不速之客，急忙追问。
寒霜睁开眼睛，冲他笑了笑：“你们还活着，不错。”
宋程风是研究子弹的，和军方自然有点小联系。可寒霜是个特种兵，还是相当高端的兵王类型，工作时全身都闪着国家机密几个大字……所以当初这一位主动接触他的时候，可怜的研究员吓得够呛——后来他总算明白，伊看上了他没毕业的弟弟。
可惜这都丧尸围城了，还没追上呢。单纯的宋陆风只把他当哥哥，这和寒霜一直嗫嚅不敢直说有相当大的关系。
“三天前就知道了。”寒霜说，锐利的目光扫过屠云，“自从那个研究所失去联系，消息就通报了军部。我们本以为是故障或者被间谍发现，结果航拍发现那里都是丧尸。这位……屠云先生，如果我没记错，就是那里的研究员吧？”
“一礼拜前还是。”屠云耸耸肩并不在意的说。
“我知道了。再告诉你们一个消息，由于s市几乎所有人都被感染，军方已经决定封锁边境线，禁止人员出入，直到找到能克制病毒，保护进入者安全的方式。”
“又不是空气传染，那么紧张做什么，这边肯定还有活人的好吗。”屠云有点不满。
寒霜笑了：“知道的这么清楚，你肯定和这事有关，没想到我来找陆风，却抓到条大鱼。”
“什么大鱼？”宋陆风从厨房走出来，端着两盘菜，然后打开饭锅盖子。
“我说，我想吃鱼啊～”寒霜迅速跳起来，蹦到他旁边接过盘子，然后浑然天成的塞了一口到嘴里。
“哪有鱼，有吃的就不错了。”宋陆风一副家庭主夫的样子敲了他的头，看这模式和熟练度也不是第一次了。
“等等，封锁边境线，就是说逃不出去了？他们就没派人来救吗？”宋程风在背后问。
寒霜已经抓起了碗筷，闻言不耐烦的回他：“没人救，那你说我一个隔壁n市驻守训练的特种兵，跑这儿来折腾三天是好玩？”
“不好玩。”宋陆风说，给另两人也布了饭，“其实我看到网上说……进入市里搜救的特种兵因为成为丧尸后更加厉害，所以只找了一天就走了……你怎么还在，没有归队吗？”
“啊。”寒霜一脸漫不经心，“不是没看见你吗？我昨天去了趟军工所，看见子弹和枪被拿走不少，猜是你哥的手笔。既然有余裕拿枪，想来保护你也不难。”他满意地看了眼宋程风，对方尴尬的咳嗽两声，屠云憋着笑。
而宋陆风则紧紧抿唇。
“吃饭。”
饭后，屠云把具体情况告诉了寒霜，这个特种兵身上带着许多专业的工具和武器，光枪就带了好几把，长短功用不一，军刀绳索之类的特种设备也样样不缺，如果能加入，那可是大大提升安全系数的事情。
寒霜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
“根据国际公约，对生化武器的研究是禁止的。当然在各国都是阳奉阴违，你知道。可阳奉阴违也是有条件的，官方研究没问题，私人似乎不许涉及这方面？”
“我们实验室属于什么级别你又不是不清楚。”屠云泰然自若的道，“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这里会有小型军工厂，还有快速反应的特种兵——比如你？”
“可是你在官方的实验室里，做的研究是私人的。这次灾难的主因是你，有问题吗？”
“虽然我想说那不知道是哪个开了我试管的人才应该是主犯……不过我认了。你打算怎样，抓我上军事法庭？我可是会跑的。”
“你跑不了。”寒霜笑笑，“既然有了线索，我去叫几个兄弟来帮忙。”
屠云盯着他的脸道：“别叫人，就我们四个去。别忘了，除了我谁都不知道药剂究竟是什么。”
“四个人？”寒霜慢吞吞的掰手指，“你，我，程风，陆风……这样你就认为之后能从我手里跑掉了？”
屠云点点头，并不为此羞愧：“你负责安全，而他们会对我有很大帮助。”
“那我和哥哥一定会帮屠云哥的。”
门口传来宋陆风认真的表态。青年抱着两个大大的登山包，里面塞满了食物和水。他也知道这时候最有经验的人就是寒霜，所以抱着包让他看。很明显，宋陆风只听见了屠云最后一句话。
寒霜接过那两个包，一样一样的检查。同样的东西经他一塞，原本已经满满当当的包居然又空了大半，这一手让跟着抱了两个包进来的宋程风简直目瞪口呆。
“这些东西都分成五份，每人一份剩下的放车上，不要放后备箱，一会我拿出去。”寒霜细细的叮嘱宋陆风，然后眼睛一斜：“你看我干什么？”
“你这一手往包里塞东西的本事是跟谁学的……特种兵还教这个？”
“你说这个？不，我妈教的。”
寒霜随口应答，屠云不知道，他从做出擅自滞留没有归队决定的那天起，就把卫星电话和定位器砸了。
【三】
寒霜把自己的包背在胸前，从茶室后面翻出来几块铁皮板。也不知道用什么工具就迅速切开了，给包贴背的那边垫了层防御。
然后他检查了自己的装备后，毫不客气地没收了宋程风那里所有自己用得上的子弹。
“喂你不带这样的，我辛辛苦苦拿来的子弹你拿走就算了？”
寒霜用怪异的眼光看他：“不给我难道给你？你命中率几成，效率多高？给你留就不错了。”
屠云默默看着眼前现世报的恶人自有恶人磨，觉得自己的把握有点浮动。
最后宋程风留下了两把枪，半书包子弹并把这些都系在腰上；屠云一把枪，两个弹匣，他是开车的；宋陆风分到两颗手榴弹，因为操作简单。
至于寒霜？那就是个活动兵器库。
夜晚不适合出发，而这天早上茶室外面就已经多了几只丧尸。寒霜翻出去说是清理一圈，不一会儿满身硝烟的回来了，胳膊上衣服划出个口子。
“奇了，这几只比昨天那些强了不少，而且还狡猾了。”
寒霜并不介意这么点破损，毕竟他连油皮都没划破。倒是屠云端着他的胳膊看了一会，不放心地又拿水冲了冲，才放过他。
“丧尸化的前三天有传染性，会慢慢消退，三天后就没什么威胁了，不被弄伤就不会传染，但是三天后它们就开始专心进化了，再呆几天鬼知道它们会进化成什么。”
“比如说丧尸王？”宋程风多了句嘴。
“有可能。”屠云很严肃的说。
宋程风就不说话了，脸色苍白，看起来跟他弟简直一模一样。
事情宜早不宜迟，征取了三个人的意见后寒霜决定现在就走。宋程风打开车库，屠云把车开了出来，不是昨天那辆，而是宋程风自己的另一辆座驾，装了四桶油。宋陆风和寒霜钻进后座，宋程风钻进前座，把包裹放到中间。
“我开车了，你们当心。”屠云警告一声，发动汽车。
车上四个人，屠云知道实验室的详细位置，于是也不用什么导航专心开车；宋程风从问出那个问题后就一直沉默，坐在前座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寒霜摇下一半车窗，枪口对着后面时刻警惕；宋陆风则安静地抱着自己的包裹，鼓鼓囊囊的背包下，手指间或有节奏的跳动敲击。
“要开多久？”宋程风忽然问。
“原来是一天，现在要两天——你要是想晚上进去送死我也没意见。”
“我有意见。”寒霜道。
“我也有意见……我打赌实验室里比现在危险的多，晚上咱跟瞎子似的，不跟他们闹。”
“那我们去哪儿？”宋陆风问。
屠云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去我们之前废弃的一个基地，那里没人，隐蔽性也不错，还可以给车加油——哦对，谁看见我U盘了？早上居然没找到。”
“我这呢。”宋程风拍了拍口袋。
寒霜忽然直起身，把车窗彻底摇下来，扣上目镜，换了狙击枪半个身子探出去，开了一枪。等到硝烟味散尽才缩回来。
“后面有东西跟着……我打死一个，看见他们居然在吃……屠云，开快点，最高速的话他们今夜追不过来。”
屠云应了一声，又踩了脚油门。
五点多的时候车子成功停在了废弃基地前那一大片的空地上。寒霜身先士卒的跳下来扫视一圈，拿午餐吃剩的罐头瓶和鱼线绳子之类的去林子里和公路口都拴了一圈警戒线，三个人就跳下来，宋程风在车里问完话就恢复了正常，指使屠云开了前盖加油，自己拎着枪站旁边。宋陆风把吃的拿出来，就在车边集体晚餐。
空地挺大，水泥抹的地面足够平整。除了来时的公路就是两边密密麻麻的防护林子。水泥阶梯状的低矮隔离栏将这些树木挡在外面，看那林中小路就知道这东西根本挡不住去林子玩的人的脚步。因为基地已经废弃，牌子早摘了下来，昔日的小楼撤离时炸成了废墟，弄得屠云在车里就好一阵感慨，感慨到食物都堵不住他的嘴。
“当时我最喜欢的就是这林子，那边不远还被我们清出来块空地专用来野餐。我当时带了个研究生……我说宋程风你什么眼神，怀疑我实力？告诉你咱教授资格早下来了，那研究生你还见过呢，叫疏影的，最后给借调去别的市了……”
“哦就那次你阴着脸找我请你吃饭说的那个？”宋程风有点想起来了。
“疏影这名字我也熟。”寒霜咬着面包说，“你被开除的第二天他就申请调回去了，私下有言论说是有人嫉妒你举报的，准备回去调查。闹得挺大，他导师碧梧怎么拦都没拦住。碧梧老公是我们特殊部队的，跟他打电话抱怨的时候我就坐旁边，记得挺清楚。”
“什么时候的事儿？”宋程风问他。
寒霜仔细想了想：“我来前一天还是前两天，反正好像他当天就调回去了。”
屠云就哦了一声，大概明白了什么。
四个人草草吃了东西就开始商量守夜的问题，寒霜嫌弃的瞅着两个成年人说你俩自己守我不放心，还是一起来吧……然后宋程风和屠云没蹦哒，宋陆风扯他手臂很不满的问：
“我不算成年人？”
“学生不算。”寒霜笑着揉他头发，这是个陈年恶习，宋陆风已经习惯到放弃了纠正。
“那我俩守前半夜，你两个后半夜？”屠云问。
“我自己守后半夜。”寒霜道。
风平浪静一直持续到凌晨一点多，宋陆风悄悄下了车，坐在顶棚上的寒霜低头看他，愣了一刹那。
“寒霜，你不困吗？这都半夜了，我睡不着，换你一会儿。”宋陆风压低声音。
寒霜很自然的笑起来：“有这心就好了，晚上冷，你衣服不行。更何况后半夜危险大，我设的警戒线你听不出来。”
“你告诉我就好了，我耳朵好使你知道的，明天要去基地，你困了怎么办。”宋陆风坚持的说。
宋陆风听力好寒霜知道，这是天赋，有时候比训练还有效。但是如果说因为这个就让宋陆风自己守夜，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要是睡不着就陪我聊天，我们一起守。”寒霜拍拍枪，对他笑。
宋陆风点点头，他爬不上车顶。索性拿衣服垫着坐在前盖上，和寒霜低声聊天。
晚上确实特别冷，过了十来分钟宋陆风就感觉整个人都要冻僵了。他晃晃胳膊歪歪头，听到里面传出清脆的骨骼响声——四下无声死寂，连树林该有的虫声都没有，这实在不像个正常的世界。
“对了，你的脸色白的过分，我有半年没见到你了，这么不注意自己？”寒霜还在努力的没话找话。他已经把自己这段时间发生的趣事都说了一遍，实在不能再重复了。毕竟训练期来来回回就那么些东西，偶尔出个任务又涉及什么什么机密不能随便透露，只好采取发问模式。
宋陆风摇了摇头：“可能是被吓的，等安定下来就好了。”
“有我呢，没什么好怕的。”寒霜很是郑重地对他说。
“嗯……”
青年的鼻音拉出很长，垂着眼睛。
“寒霜，问你个问题。你还能回部队吗？”
寒霜愣了。
“回答我。”
“啊啊……这怎么说嘛……”一身豆绿军衣的某人挠挠头，尴尬的笑，“可能会受处分吧……最好也是要降级……”
“最坏呢？”宋陆风不看他，自顾自的说，“不遵命令，擅自离队，还带着军械……难道不是要开除军籍？你是不是已经放弃当兵了，就因为我不知死活？你告诉我。”
“陆风……”
宋陆风打断了寒霜欲言又止的半截子话，话题被他强行转去了一边：“我去方便。”
“……不要离远，去废墟那边。”
“知道了。”
宋陆风跳下车乖乖往楼房废墟那里走，眼看就要隐没进夜色去了……寒霜看着他的背影扣上夜视镜，很快又摘了下来，跳到地上敲敲车窗：
“你们两个既然醒了就别装睡，自己注意安全。陆风想去厕所，我不放心，过去看看。”
没人出声，寒霜也没管，自顾自跟了上去。
【四】
车子里很安静，静了一会有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来：
“他都发现了，别装了……”
“操，感觉真敏锐，装都装不过！”
坐后面的宋程风看了一眼外面道：“别嚎，人走的影都没，你给谁听呢。”
屠云长长呻吟一声，在前座趴下来：“你听见了吧？寒霜说完事了就带我去调查，我这是横竖没活路了啊。”
“就这样你还去跟着他，说明你确实是个好人。”宋程风摸着下巴。
“少废话，你见过我这种好人？说是疯子我还多信你千分之五。”屠云撇嘴。
宋程风没反驳，换了个话题：“注意到陆风了吗？”
“你说的是他的不对劲？当然发现了。”屠云道，“比如他最开始端来了三明治，后来拿走说是去炒菜，比如我的U盘……你在哪找到的？”
“电脑旁边。”宋程风说。
“我是放在桌子上的。就当是寒霜看的……虽然我怀疑他最主要的原因是你的反应。”屠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会对你弟言听计从了？”
“怕死的时候会的。”宋程风无奈的说，“看到他第一眼我就知道自己完了，一个聪明会装的丧尸可不好对付。他就是来报……来找我的，所以才没让你吃那些东西，不然我们都死定了。”
屠云并没去问为什么宋陆风会来找他，从药剂的事情泄露给有智慧丧尸的那一刻，他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至于杀了几万陌生人和杀了一个亲人这两件事，在结果上没什么分别——反正都要死。
“你猜寒霜能不能活着回来？”
“当然能。”宋程风懒洋洋地道。
“你的意思是他会帮你弟？”屠云踹他，“就他那个武力值咱还有活路吗？”
“难不成他还会帮咱这两个杀人犯？”宋程风冷笑一声，“别天真，你忘了他为谁来的？就他那个坚持原则的傻劲儿，只要陆风没杀人，他绝对不会对他动手。”
“好处是危机解除前他也不会对我们下手是吧？所以苦力才是他这种傻蛋存在的价值啊。”屠云扒着椅背探出个头来，笑眯眯看他——车灯没开，月光不亮，宋程风看半天也就是个黑乎乎一团的影子——他说：“蚂蚱同志，咱想个招吧，我不想死。”
“别想利用我断后，也别说什么只有我知道药剂使用方式所以你断后等我救你，不然我会怀疑你的智商。”宋程风仰躺在后车座里，脑袋枕着自己的胳膊，“反正药剂到手前你都是安全的，帮我注意宋陆风，回头我就帮你甩寒霜。”
“反正寒霜不会对你动手？也做好准备吧。”屠云伸手过去：“要我救你，好处呢？两个弹匣够干鬼，我知道你肯定有私藏，别废话。”
“哟聪明了哈？”宋程风上下打量他，竟真从怀里掏出子弹递了过去，“寒霜也聪明，没要我藏的这些不然老子拼命，倒是叫你套去一半，给我藏好了省着点，就你那枪法……”
车里的交谈声逐渐低微。
寒霜悄无声息地远远缀着宋陆风，比应该保持的安全距离近了很多——没办法，他的那个用人体热量来探测目标的夜视仪根本就看不见他目标的身影，只能使用肉眼了。
厕所，真的是去厕所吗？绕过废墟也是同样的水泥隔栏，爬上去不也是林子？
没有人体温度的陆风……
在寒霜的认知里，夜视镜看不到的人，除去工作接触方面特殊装备的……就只有，死人了。
宋陆风走得不快，是普通人的速度，寒霜可以很轻松的跟上，在背后看着他走进树林，沿着一条小路向前走，他怎么知道这里有小路？没有风，林子安静的吓人；天很冷，寒霜觉得手心全都是汗。
以他的智慧和能力早就该看穿的，根本就不用跟过来，那现在是做什么，真的……关心则乱？
小路的尽头是一片空地，寒霜知道那就是屠云提到的野餐用地。有半个球场大，地面平整了没什么大的树木，也已经长了许多草，还有一块上端平整出个桌面大小的石头，大约是野餐专用的。
他目送宋陆风走进那片空地，站到密密麻麻一大群丧尸中。不见惊恐惧怕，只有熟悉与自然。那些恐怖的怪物规规矩矩的环绕着他，像是簇拥着他们的帝王。
然后，丧尸的王转过身，目光投向他在的方向。
“寒霜？”青年的声音依然安静温润。
寒霜从树后走出来，神色复杂地看着对方。他没有戴夜视镜，因此表情毫无遮掩，枪口也并不收敛半分的对着宋陆风，远远地站在空地边缘，背靠一棵很是粗壮的大树。
“我该叫你宋陆风吗？”
“不喜欢这个名字的话，你可以叫我金元术，我的第二次生命应该有个新名字的。”宋陆风，或者说金元术对他微笑。
“……元术。”
金元术身后的丧尸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扑上来将他撕成碎片，青年善解人意的保持了合适的距离。可能也是顾忌他手里的枪，或者是别的什么。
“你不喜欢宋陆风这个名字吗，还是不喜欢宋陆风这个人？”
“我喜欢这个人，你是这个人吗？”寒霜知道自己端枪的手在抖。他来之前就想过，如果陆风成了丧尸，他会将他杀掉，然后陪他一起死；如果活着，就带他逃出去，再考虑以后……他并没有想过如果这个丧尸还有思想有意识他该怎么做，从昨晚在茶室见到宋陆风后，他就下意识回避了这个猜测。
“我……曾经是。”金元术抿着唇，“宋陆风已经死了，被他哥哥推出门外，对着拐角出现的丧尸孤立无援……现在我是金元术，宋陆风有个哥哥，但我没有。”
寒霜的枪口愈发颤抖，他僵着声音问：“你杀过人？”
“我没有杀过人。”金元术说罢强调了一遍，“我真的没有杀过人，自从发现我可以控制它们后，我也努力让它们不杀人。”
“我杀过人，而且现在就想杀，我想杀了宋程风。”寒霜却道。
他的手指依旧扣着扳机，枪口却垂了下来，指着地面。
金元术垂着眼睛，手指以奇异的节奏勾起又伸直，那些怪物便一步一步的从他身边挪开，站到林子里看不见的地方去了。这给寒霜减轻了许多压力的同时创造出一个方便交谈的环境。他知道自己已经通过了最大的考验，剩下的，是心平气和的交流。
人总是会去自己熟悉的地方，在茶室出现这没有问题，虽然恨谋害自己的哥哥但是有屠云在，不会对其他人发泄下手，没有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就是……
寒霜忽然开口：“他们两个没事吧？”
“当然，我还想跟着去实验室呢……”金元术小声地说。即使已经成了丧尸，他的性子好像还是没有变化，语气里隐约透着一股淡淡的自卑，“我不想当丧尸……可是我已经是怪物了。”
“所以呢？”
“所以听到屠云哥说有办法。我就带着能指挥的丧尸过来……我偷偷帮忙的话，一路也会安全很多啊。我没有想伤人的意思，如果药剂是真的，也好早点清理掉它们。”
“如果是假的呢？”寒霜问他。
金元术愣了愣，很明显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可能吧……屠云哥那么肯定，那，那……”
寒霜叹了口气，离开了自己背靠的大树，走到金元术身边去摸他的头发，手套的粗糙触感下是熟悉的力度。宋陆风的体温本就偏低，如今成为丧尸金元术，外貌举止竟丝毫没有变化。金元术意外于他的动作，仰着头看他。
“太信任他了，总要做好不成功的准备。”
“你不怕我吗？”金元术问他。
“怕自己喜欢的人？”寒霜笑，“不管是金元术还是宋陆风，你不还是你？故意叫我来说这些，不就是为了这样？”
“……啊？”金元术被他的话弄得措手不及，一时不知该回句什么。
“希望有个人理解你，相信你，可以把憋着的事告诉别人……我不会说的，不管是宋陆风还是金元术，你还是你，那就没有关系。”寒霜如释重负的说，他终于做出了自己的决定，“瞒着他们就瞒着吧，我护着你。”
“你会陪着我？”
“我会陪着你。”
金元术苍白的脸上不见半分血色，手却慢慢抬起来，将他头上放的那只手抱到怀里，动作很慢，抱的却很紧，额头触到肘弯，神色全被衣服埋住了。这是寒霜认识他以来，这个青年做过最亲密的举动。
“那就陪我……”
猛然传来尖锐的刺痛，是金元术一口咬在了他胳膊上。寒霜条件反射的侧身竖肘，向外全身用力狠狠地顶了出去，金元术躲不开这带着体重的一撞，整个人重重的摔在地上，手被震的松开，身上这个用两条腿压着他无法乱动的人便迅速抽回手，想卸掉他的肩膀。
金元术躺在地上大口喘息，他不知道寒霜这一下子到底把自己撞成了什么样，毕竟在成为丧尸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而已——他错估了寒霜的武力。以前在家看寒霜不过也就是强壮一些，对枪械相关很熟练，反应敏锐警惕什么的……寒霜从来不会对他用这些近身强横的搏斗术，也不会拿这些给他炫耀，导致他还以为自己因丧尸化而有了加强的身体可以和他对上一会……真是大意，要不是血里的毒发作出乎意料的快，两个胳膊都会被他卸下来。他惊魂未定的喘了一会儿，才试探着把身上一动不动的男人翻下去，简直太重了。
“我是骗你的啊，那么容易就上当的家伙……”
金元术将寒霜拖抱到那块石头上，动作间有些僵硬。就算没有痛觉，他也知道自己被寒霜撞出了许多伤。衣服上到处是泥土草叶，都不知道怎么遮掩。寒霜胳膊上衣服的那个破口是早上被丧尸抓出来的，此时里面裸露的皮肤上正有一个明晃晃的牙印，淌着紫黑色的血——金元术掏出自己早准备好的纱布棉球，细心的给他包扎。然后将臂扣向下滑动，盖住那块破损。
最后他随便拍拍自己身上的灰，也爬上那块石头，背靠寒霜坐下来，絮絮叨叨地说一些自己的事，好像一直在平常的聊天。
良久，才传出寒霜的声音：
“对了元术。”
“嗯？”
“你是怎么恢复意识的？”
“我也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旁边有两个人的，看不到脸，好像是他们把我弄成这样的。”
“屠云的同道？”
“那应该叫导师啊……我听一个叫另一个师父，另一个则叫他金坎子……哪有这么古怪的名字？”
“大概是道号吧，神神秘秘的，我也认识几个，挺神奇的。他们不见了？”
“嗯，说什么还是不好云云……要赶紧走，那个金坎子说带着我麻烦，把我弄醒后就不管了。”
“也挺好啊……要谢谢他，要不然我怎么找你，找到了也是……所以你也准备姓金？”
“寒霜，不要揉我头发！”
“手感这么好……好好好不摸不摸，他们快醒了，回不回去？”
“那就回去。”忙着护自己头发的金元术回了一句，寒霜就跳下石头，还趔趄了一下。
“怎么了，腿麻？”金元术担心的看他。
“可能是坐久了……刚刚感觉全身都没力气。”寒霜冲他笑笑，伸手将他拉下来。
“我真是没用，聊了这么久结果居然聊了什么都记不太清了。”
“那你还记得什么？”金元术歪着头。
寒霜很是正经地摸着下巴：“嗯……触感不错。”
“寒霜！”
“我错了我错了，你身上好多灰，是不是偷偷躺那石头上了？我给你拍拍……”
寒霜和金元术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三点半，车里的两个人似乎睡得很熟。寒霜透过玻璃看了一眼，有些促狭地对身后的青年说：“你没位子了。”
“那就不睡了，反正都这个时间。”
“还是睡一会吧。”寒霜摇摇头，看一眼表，坐到车前盖上，“怕冷趴我身上，我给你挡挡风。”
“挡风？”金元术重复了一遍，眼睛透出些狡黠，“挡风啊……”
寒霜一脸正直咳嗽一声。结果青年真的趴到了他怀里，扯着外套给自己盖上，没一会居然还睡着了。
寒霜扫了眼自己明显下移的臂扣，摸摸脸，手指在金元术身上滑动，慢吞吞地给他接上错位的关节。
他的脸色分外苍白。
安静打破是到了六点多钟，车里面那两位一个醒了又叫醒了另一个，开了车门站到他俩跟前一人咳嗽一声。于是寒霜看着他俩的眼神完全是一副面对电灯泡的目光。
“你们两个是不是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宋程风竖着眉毛问。
屠云在一旁一副老学究的模样推他不存在的眼镜：“这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事情解决后再打情骂俏？”
寒霜没搭理这俩玩意儿：“陆风，该醒了。”
金元术迷迷糊糊的爬起来，露出个害羞的笑，然后赶紧跳下来穿外套，“对不起，我睡晚了……”
“昨晚陆风出来上个厕所回去就没地方睡了，你们两个不解释一下？”寒霜好整以暇地说。
“……啊，天气真好。”
“……早饭呢，我*了，快开饭！”
从早饭到开车都是心照不宣的风平浪静，似乎丧尸真的没有追上来。金元术被屠云不间歇地打趣折腾到头都不敢抬，这个研究员拥有将一切正在进行的话题转到他想要方向——比如某两人昨晚很暧昧的抱一起睡啦云云——的能力，寒霜抱着枪坐在后座警惕依旧，但不时插句嘴给旁边那位帮腔，开车的换成了宋程风，因为就这么一条路，照直开就行了。
“……所以说，你们两个总要注意一下时间地点……”
宋程风黑着脸打断了旁边的喋喋不休：“喂，是不是到了？”
车子开到了一个背山的楼前，只有三层的小楼挂着研究所的牌子，大门敞开，几只丧尸孤零零的游荡。外面一圈水泥地砖拼凑的停车场，画着黄色的线。
寒霜打完一梭子子弹，开门下车：“这边的丧尸更狡猾，进化了是吧？虽然躲不开我但还是知道躲了，带着武器一起走，车别往里去。”
四个人就下了车，没拿包，身上只带各自的武器。
“屠云哥，你们研究所好简单啊。”金元术望着小楼一脸惊奇地说，“我还以为只有我们学校的实验室才小小的，都是摇摇晃晃坐着好像很快就会散架的凳子……”
“是你那个学校没钱。”宋程风嫌弃地道。
“闭嘴你个军火商。”屠云正专心数丧尸对人头，百忙中训了宋程风一嘴。
宋程风不说话了。金元术小心的问屠云接下来要去几楼找，换得对方啧啧两声。
“陆风你别这么呆，这里当然不是实验室的中心，一个掩饰的小楼罢了。真正的实验室在这。”
他点了点小楼背后的山。
“从这里过去，楼后面山脚那里有个密码门，要从那里进。外面是做化工研究的，拿来糊弄外人。”
寒霜已经彻底进入了战斗状态，屠云还能在带路的时候和金元术聊天，他就负责一言不发的清除这些已经变异的强力丧尸。偶尔宋程风给他补一枪——虽然不当兵，但这个技师的枪术确实非常高，特别是无关安危专心打靶的时候。
屠云数着人头，带着三人满楼的翻少掉的两个工作人员，生怕背后没清理干净。密码门检查过了，关的很死，就怕楼里有漏掉的。
“能不能是去了市里？要不然怎么传染的。”宋程风有点不耐烦，说来他从下了车后就明显的有些暴躁。
“这东西刚从试管拿出来侵蚀人家都不知道，爆发了就不可控了，咱三个宅男一个非本地是没事，鬼知道他们回不回来。”屠云也感觉自己强迫症太过，随便解释了一句就放弃了寻找，出了楼到铁门前去输密码。
“这东西就没换过，你这个被开除人士都能打开？”
“换啊，每天一换，所以为防我们出不来，每个月都会发一张密码轮换表叫我们对。”屠云掏出张纸对发问的某兄长晃晃，“我打赌丧尸有五成以上数量的都堵在这里，这个破门太结实了，以前是为防变异犀牛之类窜出来伤人建的，手榴弹都轰不碎。”
“好结实……”金元术眨巴眼睛。
“那当然，不仅门结实，里面的建筑也相当结实——准备好了吗？我开门了。”
寒霜端着机关枪站在正对着门口不远，屠云在左侧的密码锁前，门和宋程风中间。金元术躲在最后，手里空荡荡的。
门打开了。
果然如屠云所说，门口聚集了许多想出而无法的丧尸，这都是在察觉到危机后没有办法逃出去的研究员，也有清洁和安保的制服。这些丧尸第一时间被嗒嗒枪声吸去了注意力，屠云趁机和宋程风一起后撤。他负责在宋程风换弹夹的时候保护他的安全，此时抓着手枪的手也满是汗。
面对这么多丧尸的第一反应只能是火力压制，宋程风很快喊了声屠云，低头给自己换弹夹。然而低头的那一扫，就看到一个手雷慢悠悠的，滚了过来。
这是金元术的武器。
可以说宋程风这一天紧绷神经就是为了防这一刻，真到了的时候他整个人也放松下来。来不及换弹夹了，没关系，高爆手雷会把这些丧尸都撕碎的。只要躲过飞溅的弹片就够了。
卧倒是必须的，掩体也是需要的。
宋程风一把抓住屠云，猛然的大力让这个武力并不高的研究员踉跄到了他面前。手榴弹没有滚进大门而是在门外不远停了下来，他们离那里太近了，跑不掉。
机关枪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继而是一声手枪的脆响，血花在宋程风手腕上绽开。
手好疼，是谁开的枪，寒霜？该死的，一只手根本不能控制屠云去乖乖挡住弹片！……那我不是必死了？居然要死了……我竟然一定会死……
屠云……
宋程风的手开始颤抖，却还是死死抓着屠云的衣服，似乎是在天人交战。
金元术扔出那个手雷的时候，寒霜就在他旁边。以他的眼力很轻松就能知道它停留的位置，于是寒霜毫不迟疑丢下机关枪，搂住青年扑到地上又接了一个向左的翻滚，头朝外侧，翻滚中还抽出了腰间的手枪，准确的打在侧对着他们的宋程风的手腕上，试图阻止他用屠云挡弹片的举动。
宋程风的天人交战并没有进行多久，他很快发出一声惨笑，倾倒身体狠狠地对屠云撞了上去。完全没反应过来的研究员被他撞进了那道大门，踩着倒下的丧尸踉跄摔进了门后再看不见——而他自己晃了晃身体，还没站稳，巨大的响声便传进了耳朵……
残肢飞舞，一节胳膊落到金元术头边，不知是哪个离得近的丧尸的所有物。金元术被寒霜死死护在身下，捂着耳朵，感动之余也难免异样。
他用力推开寒霜想去看他哥哥，寒霜捂他耳朵的手这次没什么力气，很轻松就让他坐了起来。爆炸中心的烟尘散去后，他看见宋程风像一个破破烂烂的布娃娃一样倒在地上……
金元术是恨他哥哥的，从茶室里便处心积虑的想喂他喝自己的充满丧尸病毒的血，虽然因药剂的事暂时打消念头，这一路也是不断隐忍，直到达成了目标。本以为心结解开自己会释然，可现在他愣愣地瞪着门前那个再爬不起来的身影，忽然发觉视线模糊起来。
这迟疑不知过了多久，他自己回过神，丧尸死亡的消息不断传输进脑海，金元术才发觉屠云不见了。
“屠云不见了，寒霜……寒霜？”
金元术回头叫他，见到这个在他心中几乎无所不能的特种兵正坐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用军刀给自己挖一块深嵌进皮肉的弹片，伤口见骨。
【五】
意外吗？屠云根本就不信那是意外，宋陆风想杀他哥很久了，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实。他动作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来，躲过被炸散一时无法对他产生威胁的丧尸，顺着熟悉的路往里跑，一边跑一边在脑中回放刚刚发生的一切。宋程风把他推开了……这是个自私到极致的人，怎么会救了他呢？他确定他听到了枪声，那是谁的，宋程风，还是寒霜？不，不会是宋程风，那就是寒霜……
寒霜提前开枪了。
这种做实验的环境里，即使血液凝在地板上干结成块也显得空旷，而且隔声非常好。同一条走廊上声音针落可闻，转过拐角却什么都听不见。这是屠云甩掉背后两个智慧丧尸的唯一倚仗——寒霜已经倒向了宋陆风，他谁都没法相信。
寒霜的动作很快，他已经感觉不到痛觉了，这是丧尸的特征之一。金元术安静的等他，而他站起来的时候屠云已经跑不见了。
“追他吗？”他问金元术。
“能追上？”
“可以，跟我走。”
寒霜随便绑了伤口，提着枪带他向里跑，屠云并没有关门的时间，除了那种自动开关的门都是摔上就好。而且他还要处理无处不在的丧尸。
“太刺激了……太他妈刺激了！”
屠云骂骂咧咧地跑进自己的实验室，那个病毒试管的碎片就堆在门外一个很容易摔倒的地方，玻璃中已经长出了一滩黄色毛茸茸的生物。他跑的并不快，可不知为何他面前并没有太多的丧尸，连一个弹匣的子弹都没用完。这是宋陆风故意的，屠云很清楚。
宋陆风想要那个药剂，是销毁还是打开不清楚，猜不出。可是自己和他立场不一，还知道他的身份，是死定了的……想个办法，想个办法！
他的实验室很简单，如所有的普通生物实验室一样，三十平米的白色房间除了门，靠墙一圈工作台上都是各种器皿。中间有个大桌子，里面塞了一圈凳子很是整齐，因为他被辞退了，所以这里还没人用，许多东西都还是原来的位置。屠云扫了一圈便冲到最里面的桌子前，因为太危险了，他一向是把解毒试管放在桌上很近的位置。
“这个，这个……这个是，还好，还能……”
屠云长出一口气，猛转回身，抬眼僵住。
“你先不要动，这就是那个药剂？”
寒霜站在门口举着枪询问，金元术跟在他身后，两人背后是本能感到恐惧存在的丧尸，因为受到约束不能乱动，所以只是对里面无声嘶吼。
屠云不答，他还没来得及拔开塞子。这东西弥散开需要时间，倒在地上倒是能快点，可那就没法靠它逃走了——而且要是倒地上，寒霜一不开心给自己一枪，那就真成烈士了。
“陆风是丧尸我知道。寒霜，你也是丧尸？你不是说要把我抓进军事法庭的吗，现在就拿枪对着我？”
用枪口指着屠云的寒霜轻声说：“从选择找陆风的时候我就被开除军籍了，陆风希望我陪他，我有什么理由拒绝？”
“……操！”
寒金二人已经进了门，寒霜背靠实验台，金元术往前多走了两步，试图看清那个试管。屠云的枪在找药剂的时候别在了腰上，现在已经没法取下来了，他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寒霜的手速，只能一动不动，所以金元术十分放心。
他闭着眼睛闻了闻空气的味道，确认了药剂的真实性。
“我闻到威胁的味道了。”
金元术回头看寒霜，用再寻常不过的语气提出问询：“我想要那个试管，能完好的弄到吗？”
“可以，但它不是对你有威胁吗？”寒霜眼神没向他倾斜半分，只是盯着屠云的动作。
“不打开的话没关系……没关系吧？密封性看起来很不错的。”
寒霜就问了句屠云：“这东西怎么用？”
“拔出塞子静置十分钟。”屠云无奈的发觉自己现在就是块鱼肉。若不是宋陆风担心逼得太紧自己豁出去把试管砸了，才不会这么僵着呢——就是僵着也没多久，胳膊要酸了……
“那你就不要碰它了，让屠云打开就行。”寒霜皱着眉头说，而金元术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歪着头一脸干净笑容的看着他：
“打开？我们不是丧尸吗？为什么要把威胁放出来？寒霜，你不是理解我的吗？”
寒霜举着枪沉默了几分钟，屠云以为他出神散了焦距，便试探着去摸枪，结果刚一动手，子弹就擦着他头皮打在墙壁上。
“……操太狠心了吧？”
“再乱动下一发就直接爆头。”寒霜凉凉地说。然后他再开口，便是对着金元术说话了。
“想要的话，绕过去拿。”
“好。”
这次的答话语气里多了些什么，像是松了口气，很愉悦的样子。金元术往那边走，屠云飞快的给自己设计了一套动作。
离近到几步的时候寒霜会放松一点，这时蹲下赶紧用大桌子挡着，拔掉试管塞，倒一半留一半，金元术就不敢过来了……说不定就能跑掉？
他尽量乐观的想着，眼睛却完全不敢松懈地盯着枪口，只用余光瞥金元术。
然后他看见寒霜的枪口微微偏转，响了。
金元术停下了脚步，目光里满是不敢相信，他脖子上方，后脑的位置出现了一个血洞，仅仅一枪就让他再也无法控制行动，也说不出话。
“寒霜？”
这次屠云总算反应了过来，在问话的时候毫不迟疑地蹲到地上拔开了塞子。药剂接触到空气登时弥漫出一股清淡的草香，寒霜没理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就要摔倒的金元术，抱着他转身对门外因控制消失而躁动不安，想要冲进来的丧尸们开火。
“你们内讧了？”屠云等了一会儿，离他俩远远地问，在这个基本算是环形的房间里，他，寒霜和满是丧尸的门口正是个等边三角形的顶点，所以还能算是安全。
“你还是乖乖的坚持十分钟吧。”寒霜冷冷的答他。
“哦，我骗你的。这东西挥发性很好，打开就会迅速逸散，只是效力很差。你没闻到草香味吗？”
屠云笑了：“话说你为什么对陆风开枪啊，都为了他变成丧尸了还要动手，这回路真是让吾辈凡人不能理解。”
“和你无关，你理解不了。”草香味确实已经弥漫过来了，寒霜发觉那些丧尸果然不敢接近，便不再开枪，低头看着怀里瞳孔已经散开的青年。
“我理解不了？一百九十二的智商我理解不了你个大头兵？和我无关是吧？行，那什么和我有关？啊……对了，有和我有关的，你要把我抓回去上军事法庭来着。不过我现在有这东西，你一个丧尸还能抓我吗？”屠云得意的看着手里的药剂——其实屠云这么频繁的和他说话，也有挑衅的意思。这个特种兵从来开始就对一切漠不关心，只参与宋陆风相关的事。明明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却从来用那种冷淡到毫无感情的语气和他说话……要不就是对待犯人的语气，明明他们两个才该是一条战线的！只有他们是真正想拿到药剂抑制丧尸！结果这个特种兵不是牛么！厉害么！要抓他？最后自己成了丧尸，也要死在这里了！
“就算我不是丧尸，也抓不了你。”寒霜总算瞟了他一眼，嘴角勾起，“只是我不这么说，你也不敢放心让我保护，不是吗？”
“是啊，我可不想死，这种时候谁都不能相信。”
“哦……你怕死。”
“哪有，我只是想啊……我也算灭过世救过世了，没什么遗憾——别反驳，我就这么理解的。你知道我看见宋程风死的时候就想，我们都站在那里，他死了我活着，这就说明我和他不一样，我还不能死。现在我人生没有遗憾，可不想稀里糊涂的挂了。”
“你就是怕死，屠云，你跑不掉。”
寒霜的声音渐渐低沉，他索性坐到地上，低着头抱紧了金元术，也不知道是难过还是被空气中药剂的味道刺激的浑身无力。
屠云没去管他，这种气味丧尸沾染多了会怎样他是清楚的。寒霜说到底也就是个普通丧尸，有自我意识又怎样？只要没变异，就还是被他克制的。他确认自己全身都沾了那种气味后便毫不迟疑地站起来往外跑。又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脑袋飞了过去，这是寒霜已经无法集中精力控制身体的证据，也说明了屠云时机把握的准确——他没发觉那滩黄色的东西已经被召集来的丧尸带的到处都是，随便就会碰触到。而丧尸们碰触到它后，从那个部位开始，慢慢的正发生变化。
屠云逃出后终于发觉到不对，虽然有些丧尸会畏惧他手中的试管主动退走，但还有一些却会主动扑上来攻击他。比起进来时候的轻松，向外突围简直困难了十倍不止。
无奈之下，他把试管装进口袋，不然根本无法换弹匣，子弹消耗的太快，他总算反应过来，那滩黄色的生物是变异的病毒簇，原本因为屋内的药剂，丧尸们不敢过来，没有机会变异。可是他来了，宋陆风跟在他身后带了许多丧尸……
“操！”屠云又骂了一句，眼看就到大门子弹又没了，他一共就两个弹匣，要不是从宋程风那里又要来一些，他这百十斤肉就也交代这儿了。
——然而他扣动扳机的时候，并没有子弹射出来。
“怎……怎么……”
这些全是哑弹！
屠云惊慌失措地换上另一个弹匣，结果同样。卡簧嘎嘣嘎嘣的响，就是没子弹射出来，而这些射不出子弹的弹匣统统都是宋程风给他的。
仅存的研究员躲在离门最近的一个房间里，锁死门一个一个的换弹匣，越换越绝望。宋程风离他不远，也就二十米左右的门外，可就这短短的二十米，他完全没办法冲过去，就算冲过去也没法质问他为什么骗自己。变异的丧尸连寒霜近身都会有些吃力，他算什么？
“看着我，你还会相信宋程风？”
他仿佛听见了宋陆风的声音。
“你居然还会相信宋程风？”
对啊，我这么一个聪明的人，明明知道他自私的会把弟弟推出去送死，也亲身经历了他拿自己挡手雷，为什么却没怀疑过这些子弹呢？是什么让我忽略了这些？是他最后终于选择救了自己？
屠云背靠着门慢慢滑坐到地上，仰着头看白的刺眼的天花板。
他想起从前休假的时候去找宋程风，明明自私的不得了的一个人，却还是会被他各种理由逼得请客。为什么会和这样一个人交情深厚呢？
“和你无关，你理解不了。”
寒霜冷淡的声音响起时，他终于好像想明白了一切。
“程风……”
虽然被子弹撕裂许多，可丧尸依然不会攻击同类，而是会追逐威胁似乎更大的屠云。他还是心急，这时候实验室内部是最安全的。
草香味充斥身侧，寒霜抱着怀里的尸体一动不动，良久不语，最后才隐约传来断续的字句：
“对不起。你想毁了药剂，而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如果你恨我，到了黄泉你和我说。”
“如果你怕，下了地狱我陪你走。”
“我来找你了，元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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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1-29 0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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