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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但愿下世不为有情物
林小芷起身,走到门边,轻轻把那两扇门合上。
连骅,你还是做回那个自在于白云松林间的自己吧。
爱情,是世上最毒的药。
你可知,我但愿下世不为有情物……
我此生已饱受这药的苦,你又何必要碰……
宋允夏在房门外,站了片刻,他不确定连骅到底是忘了他跟在后面,还是根本不打算让他进来。最后,他还是轻轻在门外说了声“连骅,我要进来了。”门内没有回答,他推开门,走进去。
他应该是生气了,谁听了那些话,心里都必定不舒服。安慰安慰应该就没事了。
但是,林小芷何必说得那么狠……
他走进去时不经意看了连骅一眼,但那一眼却让他一个箭步冲到连骅身边,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看着眼前的情景。
连骅背对着他,头低低地垂着,素手不时缓缓抬起轻抹一下眼眸。
他哭了……宋允夏深抽一口冷气。
这个像莲花一般清修淡泊的人,如今哭了……
他缓缓扶着连骅的肩,温柔地把他转过来,拥进怀里,再深深地抱紧。
别哭……
你应该是被人细心珍惜的……
不应被如此伤害,
不要哭……
你这样……我好心疼……
宋允夏紧皱眉头,抿着的薄唇透露出内心的煎熬。
我好想保护你……
但你想要的,此生都不会是我……
第一次感觉自己是这样无能……
如果可以化去你眼中的泪,
让我散尽家财又何妨……
但你没得到的……
根本不值得你哭……
宋允夏轻轻松开连骅,走了出去。
后来,他在客栈的酒窖里喝醉了,他需要再多一点勇气,才能说服自己作出那个决定。
他带着一身酒气一脚踹开林小芷的房门,把正在发愣的林小芷吓一大跳,宋允夏醉熏熏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林小芷也呆呆地看着他。
接着便看见宋允夏拿着一把下酒的花生米当弹珠子来砸林小芷。普通的花生米到了他手里便是杀人的暗器……瞬间房内瓶炸桌毁,林小芷惨叫着在房内鸡飞狗跳地抱头躲着跑。
“啊!!臭男人你发什么酒疯!你再欺负我我就写信叫雪莲来揍死你!”
“死女子!!去叫吧!!她在我面前唯一的优势就是宋大庄主我从不先出手打女人!”
“那你为又为何先动手打我???”
“因为你这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死女子找打!”
“大叔!!!救命啊!!!杀人啦!!!”
“大叔你在哪里!!!!!!”
“大叔你死去哪里了??啊!伤口好痛!要出人命啦!!!”
连骅在隔壁房内更伤心欲绝:她现在连救命都不喊我去救了……
宋允夏砸得更起劲了……
最后,砸墙毁架的动静没有了。
宋允夏像拎小鸡似的提着林小芷的衣领走到连骅房门前,一脚把门踹开,像扔块破布似的把林小芷往里面一扔,关上门。
一连串动作下来后,他怔怔地低头看着那扇门出了好一会儿神,才转头走了。走时一拳把廊道的栏杆砸塌一大块。
咽喉好痛,我还要更多的酒……
楼上那么大的动静,楼下的掌柜也依然气定神闲地继续拔着他的算盘,反正那位爷早已交待过,弄坏的东西一律照价全赔。客栈正好借此机会重新装修一下。
林小芷从地上艰难爬起,愣愣地站在连骅房内,半天反应不过来这是怎么一回破事情……
按狗血肥皂剧里面的剧情,应该是宋允夏喝醉了一脚踹开连骅的房门,然后去撕光连骅的衣服才对呀。如今宋允夏喝醉了一脚踹开她的房门然后拎她来连骅的房间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她代他去撕连骅的衣服吗?
她调头去看连骅,连骅背对着她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也不看她。
连骅,看来只好委屈你了,不把你衣服撕干净了交给宋允夏,他是不会放我出去的,喝醉了的人惹不起呀!花生米太可怕了!林小芷心想。
林小芷调整好心态,向连骅走过去。
等林小芷过去看到连骅的脸时,心脏却像被重物猛击了一下,任谁看到那双眼睛,都会觉得心中一痛。
她连忙蹲下身去,捧着连骅的脸,揪心地低声问:“怎么了?”
连骅不回答。
“宋允夏他……欺负你了?”
连骅痛苦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说呀!你这样让我也难过起来了!”林小芷着急地说。
连骅把她的手从脸上摘下来,哀伤而认真地看着林小芷,用苦涩的声音说:
“小芷……
我要怎么做,你才会接受我?”
林小芷对上那双发红的眼睛,她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连骅低着头,艰难地接着说:
“我从不知道,爱一个人竟然是这样辛苦……
我但愿当初没有遇见你……
但我已经回不去了……”
林小芷执着连骅的手,痛苦地低下头,一阵咸苦泛上心头。
一直折磨着自己的熟悉的感觉,如今从连骅的口中说出来,刺痛林小芷陈封的记忆,让她回想起那段像荆棘般勒着心房的恋爱。
“我愿意放弃我的修行,一直陪着你……
可现在你似乎……
已经不再需要我了……
我可以放手吗?
你放过我好吗?
……”
盘旋许久的泪水再次从连骅眼眸中无声坠落。
“但为何我害怕你会点头?
为何我觉得你轻轻一点头,我便灰飞湮灭了?”
胃部的一阵痉挛让林小芷痛得俯身跪在地上,苦苦地摇头,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翻涌的苦楚,哭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
我知道……
你有多爱我,
你有多努力地保护我……”
她把额头贴上连骅的手背,眼中温热的泪水滴在连骅手上,再从他指尖落下。
“你付出的,远远超过了我应得的……
林小芷不是草木,不会感觉不到你的情。
但是……
当我曾经不顾一切地爱过一场之后,我已没有力气再爱一次了……”
林小芷拉着连骅的手,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痛哭。
“天……我竟这样地伤害了你……
难过的为何不是那个人?而你却在为我落泪……
我没有那种幸运,在你初遇见我时,我未曾爱过。
我怕你难过,回避你的感情……却偏偏伤害了你。
我可以把命交给你,但我已经没有爱了,心里装爱的那个位置,已经全空了……
……”
连骅也仰面默默流泪。
原来如此……小芷,你什么都忘记了,却唯独记着一段情么?你就是为了那段情坠崖的么……
苍天,为何这么不公?
小芷,这样不公平……另一个人伤害了你的苦果,却要由我来尝……
苍天,你让人有了感情,却为何又要玩弄世人的感情……
他慢慢跪在地上,抱起在地上痛哭的林小芷。
一只酒瓶掉在地上,骨碌碌地在一堆空酒瓶间打转,宋允夏提着一瓶酒倚在门上,孤影邀月对饮。
今天,我故意喝光了酒窖里的酒,让自己喝醉了,因为我需要用醉酒来增加一点勇气。
也需要用醉酒,来掩饰身上的杀气。
没错……我想杀了她。
原本我想一脚踹开林小芷的房门,然后杀了她。
失去连骅也罢,
他疯掉也罢,
让连骅杀了我也罢,
起码可以让他不用再为爱受苦……
那样我也解脱了。
我深知那种痛有多痛……
但踢开门的那一瞬间,我看到她呆坐房中的神情时,我改变了主意。那是一种很落寞的神情,孤独于这个世间的落寞……
真实的她,与连骅有点像。有至柔至刚的眼神,忧郁、孤独地于这世间独行……
我最见不得,有人以这种神态出现在我面前。
只是在人前她习惯了掩饰自我。
真奇怪,人好像随时会改变主意,不管之前下的决心有多大……
我突然觉得,也许应该让他们走在一起。
他们本质上的相似,互相吸引着他们,没有我的余地。
爱情不会因为谁是先到的而特别垂青。
连骅,假若你是女子,那先到的我有没有可能得到你的爱情?
若有下辈子,但愿,不再受老天作弄……
上辈子欠的,今世我已偿了……
下辈子,让我好过点吧……
之前一直不见踪影的大叔披着月色从外面回来了。
他正要抬腿走进房内,“啪”一声,一只脚踩在门框上。大叔顺着那条腿望过去,见到原来的翩翩公子如今喝得烂醉,抄着手倚在门上,拦住他的去路。
“宋公子怎么醉成这个样子?这间好像是在下的房间啊。”
“你是谁?那些暗杀者,到底是谁?”宋允夏虽然醉了,但一双眼仍像利刃似地刺向他。
“这整晚你去了哪里?你为什么要极力隐藏自己的身份?不穿门派服装,不拿门派武器,不见你使出本门武功,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平民?”
“呵!”大叔笑着摇摇头,“宋公子多心了,我已经过了那种热血地想展现自己实力的年纪了,你不也没透露过身份吗?人在江湖中,谁身上没有一点秘密?宋公子只需知道在下对你们并无恶意就行。这么晚了,宋公子还是早点回房中歇息吧。”说完也不再管宋允夏,走到床上倒头便睡了。
宋允夏冷冷望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最后,林小芷坐在连骅身边,把头靠在他肩上,连骅的脸贴着林小芷的发,两人的手相执着,默默相互依靠。
两人都哭过了,泪流完了,心痛够了,隔阂打开了,心结放下了,以后会怎样,听老天的安排吧。
“小芷,我等你……即使等一辈子,我也等你……”
“这样拖着你,太自私了……”
“你若扔下我不管,才是自私。”
“……那好。”
此刻宋允夏静静地来到他们的房门前,靠着那段被他砸烂了的栏杆席地而坐,对着那扇无声的门,默默地喝酒,默默地等一个结果。
过了许久,门轻轻打开了,连骅走了出来,看着靠在栏杆上睡着了的宋允夏。
再过了一会儿,连骅往宋允夏身上盖了一件衣衫,坐在他身边,让他的头靠着自己的肩。
好几天没睡过觉了,真累。一场酒醉,终于让我睡着了。我作了个梦,梦见连骅在我身边,陪着我,云淡风轻,一如我俩以前那样……真好。可惜只是一场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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