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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那就祝你以后所想之事都能如愿吧。
“你不动手吗?”
怀卿懒懒地靠着柱子,在第一拜开始的时候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长身玉立,剑眉星目,可比喜堂中间那个新郎俊俏多了。
男人被这一声唤回了思绪,瞧着喜堂里正在第二拜的新娘,笑着摇了摇头。
“现在动手还来得及,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
怀卿瞧着男人脸上的苦笑,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走吧。”
男人没有说话,直到夫妻对拜结束,他才淡淡开口。
怀卿看着拜完天地,正式结为夫妻的新郎新娘,无所谓地跟在了男人的身后。
新郎新娘想必是人缘极好,不仅喜堂里站满了围观的人,连外面的台子上都是欢快地跳着舞的人。
幸好他们二人一路隐身,才从拥挤的人群里找到缝隙,悄悄地来,悄悄地去。
“为什么不抢?爱一个人不就应该同她在一起吗?”
穿过那段拥挤的人潮,两人不再隐身,一前一后朝着前方走去。
男人闻言停住了脚步,转头看着怀卿,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她读不懂的情绪,他浅笑着开口,
“是吗?”
不是反问,是肯定。低哑的声音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耗尽全力的嘶吼一样带着深深的无力感。
他又抬脚朝前走,不过这次换了一个方向,朝着不远处的许愿树走去。怀卿跟在他的身后,直到并肩在树下站定,她仰头看着男人,脸上写满了坚定。
“如果我爱上一个人,哪怕明天就要死掉,我也要同他在一起,就算他不喜欢我又怎样,不曾想过占有的感情,算不上爱。”
“你许过愿吗?”
男人没有接话,长久的沉默后重新开口。许愿树上挂满了红色的心愿条,在微风的轻抚下来回飘荡,很是好看。
“你猜这些心愿条上都会写些什么?”
“无非姻缘美满,长命百岁,我只信自己,你呢?”
“好巧,我也是。不过现在我倒是想许一个愿望了,不如就祝愿你以后所想之事都能如愿吧。”
不远处的喜堂上不时有宾客的欢笑声传来,隐隐约约得好不热闹。
怀卿瞧着脚下斑驳的光影,以及两人被拉的很长的影子,咯咯地笑了起来,
“如此,我倒是要谢你吉言了。”
干净清脆的声音里隐约带了点笑意,这个人还真是让人出乎意料啊。
“虽然你是第一个祝愿我的人,但我依然不会对你心软的,说吧,第三件事是什么。”
“明日上元,陪我过一次上元吧。”
“好。”
2.宴郎所求,奴家自当奉陪。
“宴哥哥。”
女人的声音如黄莺般清脆,白色与淡蓝交织而成的抽纱刺绣白孔雀衣服修身而又妥帖,腰间蝴蝶结上一只刺金孔雀栩栩如生,搭配头发上金色孔雀饰件,优雅中又透出一丝高贵。宴归回头入目的就是这样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
怀卿生的极美,不过往日她都把自己的面容隐于面罩之下,今日这样一装扮,倒教宴归挪不开眼。
“我以为宴公子这般冷清之人,与他人不同,今日瞧来,也不是无欲无求。”
“奴家今日都是宴郎你一个人的,不知宴郎今日有何求?”
趁着宴归愣神的瞬间,怀卿已经走到他面前,好似弱柳扶风般靠在他怀里。刚刚还觉得她是仙女的宴归,此刻只觉得这仙女忒过于主动了。
怀卿察觉到宴归略显僵硬的身体,抬手攀上他的脖颈,
“宴郎。”
带着三分可爱七分妩媚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宴归只觉得耳根发烫,伸手环住了女人纤细的腰身。
“再瞧下去我会以为你爱上我了。”
“是的,我爱上你了。”
目光对视的瞬间,怀卿觉得自己将要溺死在男人的深情里,想要逃脱又被紧紧拉在怀里。好在这种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
“先生先生。”
奶声奶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怀卿一愣,立马伸手去拉环在自己腰间的双手,一用力不想却没有拉动,她抬头正对上宴归戏谑的目光,余光瞥到有个小小的身影正跨过门槛要进来,她伸手摸上了宴归的腰。
“先生,你怎么了?”
小奶娃刚跨进门就看到自家先生面色复杂的揉着腰,旁边的漂亮姐姐距离他几步远,冷冷地看着他。
“今日上元,早早怎么没有去看花灯。”
宴归毫不在意自己没了形象,抱起可爱的小奶娃,小奶娃粉雕玉琢一身红衣格外喜庆,头顶一对毛茸茸的兔耳朵,身背同色的小兔子布偶,兔子的双腿随着小奶娃的动作一动一动的,煞是可爱。
“我前些日听哥哥说,上元灯节,许多平日里不许随便出门的未出阁的姑娘们和年轻的公子哥会出来结伴游玩,如果遇到喜欢的人,就可以把自己的花灯送给对方。”
叫早早的小奶娃左手提着手里的小兔子灯,右手费劲地扒拉着宴归的脖颈,在他耳边说着她自以为的悄悄话。
“先生长得好看,早早喜欢。先生带我一起去看花灯好不好,早早把灯送给你。”
“噗。”
怀卿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这小奶娃可真是有趣。原本她还在气宴归差点害她出丑,不过此刻看到宴归一脸窘迫的样子,她的心情莫名的就好了起来。
“呀,漂亮姐姐!”
早早听到笑声,迅速抬头看着怀卿,她刚刚进来的时候就想去跟漂亮姐姐说话了,被自家先生抱在怀里以后就忘了这回事。不过看样子漂亮姐姐同自家先生应该是认识的,思及此,她在宴归怀里开始晃了起来。
“先生先生,我们带着漂亮姐姐一起看花灯好不好。”
宴归看着现在已经没有生气的怀卿,脸上写满了无奈,还没待他回答好不好,小小的身子晃来晃去,原先单手抱着的姿势立马变成了双手环抱,生怕摔着怀里的小人。
“那你问问漂亮姐姐愿不愿意同我们一起。”
宴归腾出一只手戳了戳早早的小脸蛋,示意她自己同怀卿讲,小奶娃则搂紧了他,朝他脖颈后面钻。这小家伙,平日里捣蛋的紧,现下见了漂亮姐姐竟然害起羞来。
“小家伙害羞了,某不才,不知能否邀到卿卿同赏烟火。”
“宴郎所求,奴家自当奉陪。”
3.宴哥哥,我想要最大的那盏花灯,你替我赢来好不好?
好。
别过早早的家人来到天工城的时候,正好赶上有人放孔明灯。白日里静谧的明月岛,变得热闹起来,无数承载美好祝愿的孔明灯由低到高,悬挂在空中,万千暖黄色的灯光与闪烁的星子遥相呼应。湖中心被放满了同样承载美好祝愿的河灯,微风轻拂,灯火随之摇曳,衬得湖面波光粼粼,一片喜庆,好不欢乐。
“早早不是想要来看花灯吗?看看有没有漂亮小哥哥是我们早早喜欢的。早早看上了哪家的小哥哥就告诉先生,先生帮你去定娃娃亲。”
“唔,漂亮姐姐,什么是娃娃亲呀?”
可爱的小奶娃此时被怀卿妥帖地抱在怀里,奶娃娃的左手里仍是那串熟悉的兔子灯,右手紧紧攥着一只还剩一半的糖葫芦,宴归跟在两人身边,手里是两个红的河灯,还未写上心愿。
小奶娃秉持着食不言的良好习惯,等嘴里的糖葫芦全部咽下去后,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怀卿,小脸上写满了不解,
“娃娃亲是不是有好吃的呀,隔壁丫丫前些日子给了早早些许平日里吃不到的糖果,阿娘说,那是因为丫丫定了娃娃亲,所以才可以吃到平日里吃不到的东西。”
她平日里喜欢独处,很少同旁人接触,小奶娃的表情的过于真挚,让她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原本想好的说辞也卡在了嘴边,她娇嗔地瞪了宴归一眼,被瞪的人察觉到她的目光,勾起一抹浅笑,放好河灯,接过小奶娃,用眼神示意她去写自己的愿望。
“娃娃亲呢,就是把你许配给你喜欢的小哥哥,去给小哥哥当童养媳,等早早长大以后,就可以嫁给你的小哥哥,像早早的爹爹和娘亲一样。”
“那早早喜欢漂亮姐姐,可以和漂亮姐姐定娃娃亲吗?”
提笔正要写心愿的怀卿突然听到小奶娃的豪言壮语,手上一抖,一滴墨滴在了花灯上,不算太好的材质,墨水随即氤氲开来,再无下笔之地,她索性把笔放回原处,再回来时,拿着两人的河灯,朝河边走去。
宴归抱着早早跟在她的身后,明明身边是吵闹的人群,身后那两人的对话却清晰的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那先生呢,早早可以和先生定娃娃亲吗?”
“不可以,先生定过娃娃亲的哦。”
“是漂亮姐姐吗?”
“是呀,可惜你漂亮姐姐不喜欢我。”
“早早喜欢先生,那先生重新跟早早定娃娃亲就好啦。”
小孩子的世界充满了童真,如果不喜欢那就换个喜欢的好了。小奶娃的声音软软的,晏归听了只觉好笑,正欲开口,却被已经放完河灯折返过来的怀卿打断。姑娘逆着光而来,笑如春风般温柔,合着街上的雅乐,一步步朝他而来,踏进他的心间。
“宴哥哥,猜灯谜要开始了,我想要最大的那盏花灯,你替我赢来好不好。”
“好。”
4.喝了这杯酒就开始吧。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上元节的时候,娘亲给他和妹做了新衣服。
隔壁阿花来的时候,他正换了衣服看妹跟娘亲撒娇。
娘亲笑着对阿花说今天的阿花真漂亮,不如给我家阿郎做个小媳妇。
阿花羞红了脸,拉着妹出了门。
他笑着瞪了娘一眼,也一同追了出来。
跨过门槛的时候,他醒了过来。
天色早已发白,地面上不知何时铺了薄雪,他紧紧地裹了身上的衣服,他知道,他又要开始一天的逃亡了。
“后来呢?”
怀卿左手支着头,右手把玩着白瓷酒杯,宴归盯着她漂亮的手指,饮尽杯中的酒,久到怀卿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又听到男人好听的嗓音从她耳边传来:
“听来的故事,谁知道呢?或许苟延残喘活下去了,或许被人杀了抛尸荒野喂了野狗。”
“喝完这杯酒,就开始吧。”
“好。”
“你能唤我一次吗?”
怀卿的脚步顿了一顿,手中的双刀还沾着那人温热的血,一句阿宴在嘴边转了又转,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咳咳,咳……”
宴归瞧着娇小的姑娘,提着双刀越走越远,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笑意扯到伤口,他又剧烈的咳了起来。胸前的白衣上早就被鲜血染红,此刻还在朝外渗着血。这一刀是下了死手的,不禁出刀快准狠,连刀上都被喂了毒。如此,他便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5.而如今
万家灯火时,不见你。
“我知道你是来杀我的。”
“我能提三个死前愿望吗?”
“第一个,你能唤我一声阿宴吗?”
“是我唐突了,这般亲密的称呼自当是只有爱人间才可以。”
“第二个,今日鹊桥有人结婚,我想请你同我一起去观礼。”
“不如就祝你所想之事,以后都能如愿吧。”
“不可以,先生订过娃娃亲的哦。”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可能是被抛尸荒野喂狗了吧。”
“你能唤我一次阿宴吗?”
“阿宴。”
“我后来也听过一个故事,故事里的妹妹留下了一个孩子,孩子送给了一户没有孩子的人家,被养的很好。少年人和隔壁阿花战乱后分别被一个组织带走,培育成了组织内数一数二的杀手。直到有一天,阿花接到了一个任务,杀掉被逐出组织的叛徒。”
“那次的任务阿花完成的很漂亮,是了,作为最顶级的杀手想要脱离组织谈何容易,于是少年人做了一个局,一命换一命。阿花顺利完成任务,终于脱离了组织。”
“那日的河灯,很美,花灯也很好看。”
“你曾经为我许愿,祝我所想之事皆能如愿。如今,我希望一人可以回来我身边,你说我能如愿吗?”
“我这一生只为一人祈愿,卿之所求,自当如愿。”
似是听到男人的声音,房顶上女人神色逐渐清明,先是愣了愣,随后自嘲一笑。
又是一年上元,依旧熟悉的天工城人潮汹涌,却再也没有人抱着一个奶娃娃,眼中万物都化作她,对她笑着说一声“好。”
“今日的花灯同那年你替我赢来的一样好看。这次换我赢来花灯给你。”
女人纵身一跃融入人海里,瞬间与热闹融在一起,再无踪迹。
空荡的房顶,伴着夜风,依稀传来一句叹息:
“阿宴呀。”
【完】
你以为看到这里故事就完结了?恭喜你,猜对了。
由于回答正确,你获得了一个彩蛋,【结局2】×1,请注意查收哦。
5.杀手是从来不需要感情的。
“堂主,这批苗子里有个叫宴早早的,底子不错。要见见吗?”
“宴早早么,有意思。”
许是这名字让女人起了兴趣,饮酒的她停下了喝酒的动作,手腕搭在座椅扶手上,食指轻轻勾着酒瓶,眯着漂亮的桃花眼看着来人,来人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低头颔首退出房间去安排带人过来。
女人思索片刻,仰头喝完酒瓶里的酒,抬手一挥,换掉了身上的衣服。一身红色的天竺迷情,热情而又充满异域风情。历经岁月的沉淀,她的身上无形中带了一股肃杀之意,混着淡淡的酒香,妖艳而又危险,让人不敢直视。
但自古少年多无畏,比如宴早早。
“发什么愣,还不赶紧见过怀卿大人。”
明明是女孩子却打扮成少年模样的宴早早被领事低声呵斥,依然不卑不亢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女人淡然地对上她的目光,少年人的眼睛细长,眼神清澈,里面写满了倔强,以及那一丝丝隐藏在倔强下的恨意。
是了,她是该恨她的。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她挥了挥手,领事识趣地退出房间,临走前贴心地关上了门。
“我是来杀你的。”
少年人的嗓音早不如当年小奶娃那般软糯,但终究不是当年了。
“先生是你杀的,所以我来杀你。”
少年多无畏,但少年终究是少年。再坚定的声音,也还是带上了一丝颤音。
果然是个孩子。
女人闭上了眼睛,在心底轻叹一句,复又睁开眼睛,起身朝少年人走来。
“是我杀的,我等你来杀我。”
“为什么?”
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问题,她伸手点上少年人的唇,嘴角再度勾起笑意,一如多年前她浅笑而来一样。同样的人,同样的笑容,却教少年人不寒而栗,少年后退一步,柔软的唇离开了女人漂亮的指尖。指尖下失去了柔软的触感,女人收回手,一转身,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双手搭在扶手上,指尖轻轻点在上面,发出哒哒的声音,她再度抬头看向少年人,眼里那一点温情消失不见,上位者的气势迫使少年再也无法同她对视,无畏的少年终于低下了头,在这一刻,不得不臣服。
“这世上不缺的从来都是为什么,但不是所有事情都有为什么。小家伙,不论因为什么,从你打算加入魍魉那一刻,你就应该知道,杀手是从来不需要感情的。”
“同他们一起训练吧,终有一天,你可以杀了我的。”
“去吧。”
女人合上眸不再多言,抬手挥了挥,少年人压下心底所有想法,不管女人能不能看到,对着女人拜了一拜,转身出了房间。
“大人,老堂主······”
“同先生葬在一起。”
“这,不太妥吧。”
“有何不妥?”
“是。”
底下人不敢再质疑,低头迅速退了出去。一身男子打扮的女人低头把玩着手中的单刀,刀刃上的血并没有清洗干净,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她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任谁也想不到,她就是用这把单刀结束了那个女人的性命。从来不肯表扬她的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夸奖她却是那么讽刺。
“我说过我会杀了你的。”
“为什么杀他?”
“杀手是从…咳…从来不需要…需要感情的。我从来没…没送过你什么,这次,就祝贺你…祝你得偿所愿了。”
“呵。”
女人用力捏紧了单刀,片刻将刀扔在桌子上。她存了私心,把她跟他葬在一起,哪怕迟了这么些年,黄泉路上,她也必须陪她的先生走一遭。
有风吹进来,吹灭了屋内的蜡烛,门外月光透光门窗照了进来。带来了半室光辉,女人没有动,伫立在桌边,半边身影置于月光下,另半边则投入阴影中,一滴泪顺着眼角悄然落下,她知道,这一刻她才真的做到了。
杀手是从来不需要感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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