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书天下·浸墨】幽都王印象(萦尘篇)——by 傲雪云罗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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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去魔族的犄角,换上紫色的罗裙,梳起美丽的妆发,萦尘满意地看到铜镜中的自己,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凡人女子的模样。一个简单的行囊摊开在床边,是侍女们帮着收拾的。里面胡乱地塞着各种各样施展幻术的小法器、草药,还有一些糕点之类的食物。她不知道真正的凡人出远门时是不是也这般模样,因为在魔界,准备这种扭捏小气的东西实在是不成体统——但还是利落地打好了包裹,背在背上,施施然地出了门。
夜明宫如此之大,又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毫无疑问,萦尘这出门的一路,吸引了很多好奇诧异的目光:那强大的魔气明明属于他们夜明城的第一千金萦尘小姐,可她却放弃了承影魔美丽的蓝色肌肤和骄傲的双角,披上了被魔族视为低贱的人类的皮囊——可是,他们又怎么敢质疑比自己强大的上位者呢,于是,她依然若无其事地在这一路强光的注视之下走出了夜明宫的大门,直到遇见自己的父兄。面对同样满面惊讶的荧惑侯,萦尘也没有半分解释,只是盈盈一拜:“父君,我要去凡间了。”
然后,她就听到了来自兄长君朔肆无忌惮的嘲笑。
“哎哟,我的妹子啊,不就是幽都王陛下不爱听你唱歌么,怎就这么想不开了?”他们虽为嫡亲兄妹,但因为某些大家都熟知的原因,二人相处得一向都并不和睦,如今萦尘有了个把柄可抓,君朔自然乐得踩上一脚,还不忘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姿态:“以前的你呀,就是太傲气太虚荣,自以为一开嗓子,这整个北溟的雄性就都要围着你团团转。陛下能当头一棒打醒你,那也是你的福气呢!要我说,唱歌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本本分分地好好修炼法术,父君可还对你寄予厚望呢!”
“哼,就算我再无聊,也好歹比某人先天不足又不思进取,到现在也没能让幽都王记住他的名字强。”萦尘面色一寒,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登时噎得君朔挤眉瞪眼,半晌说不出话来——其实在平日,她根本就懒得去与这哥哥吵嘴计较的,可不知为何,君朔这回的挑衅在她听来却是格外地刺耳且难以忍受,仿佛那个令她感到无比羞辱的场面随时都会在眼前再现。
还记得,那是北溟群魔为幽都王过的第一个诞辰庆典。萦尘天生有着一副绝美的歌喉,又兼作为诸侯之女,便毛遂自荐在王城中高歌一曲来向王道贺。那一天,恢弘的王城中聚集了数以万计的魔族将士,九位九幽之主亦全员到齐,萦尘嗓音一亮,在场诸人无不沉醉动容,然而一曲歌毕,满心期待着赞赏的她,却听到了幽都王充满不屑和嘲讽的冷笑:“要讨好朕也得有些真本事,只是一副嗓子而已,这很值得炫耀吗?”那话就像是一盆冷水,不但将如痴如醉的人们当场浇醒,更将这诸侯千金生来的清高骄傲也泼了个荡然无存,“空有音色而没有情感,这样的歌声,也就这些满脑子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蠢货会奉为至宝。你,如何能与孤月她相比?”
——魔族,向来是无情和势利的。从那一天起,萦尘便能感觉到,从前对她趋之若鹜的人们态度全都不约而同地发生了微妙的改变,就连从前一直以她为傲的父君也不再那么支持她继续歌唱。然而最刺痛她心的并不是旁人的眼光,而是,王在说最后那句话时突然改变的眼神。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沉重深刻的悲伤,此外,似乎还隐含着另一种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而幽都王说,只有蕴含着那种“情感”的歌声,才是真正能打动人的声音……
“人界比起北溟乱世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你的修行记得不要落下。”一直沉默不语的夜明城主荧惑侯终于开了口。身为九幽之主,他们一家人自然是荣辱与共,在萦尘的那件事后,他何尝不是一同承受了多少嘲笑,也不知被其他诸侯趁机甩过多少次脸子。不过,他大概还是要宠爱自己的子女更多一些。萦尘既能舍弃魔族的容貌,便知她心意是何等坚定,如此,就算强行阻拦怕是也无用,还不如就此放手,遂了女儿的心愿——在萦尘有些惊讶的眼神中,荧惑侯走上前去,忽然凑近了她的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那么,万事小心。”秘密的事情交代完,荧惑侯便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目送着他的爱女向幽魔裂隙远去。直到萦尘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一旁被晾多时的君朔这才不满地咂了咂嘴巴:“父君,您这对妹妹也太放纵了!就算她唱歌再好听,也不可能把她唱成个幽都王后吧,孩儿觉得,还是尽早给萦尘找个实力相当的雄性嫁了,将来到了用人之际——”
“呵,说得好似我平日就没纵容过你似的。要是你也能上进一些,来做个智将军师也好而不是整日痴迷花里胡哨的小法术,为父岂非更省心?”荧惑侯回瞪了儿子一眼,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溢于言表,君朔自知理亏,只好退到一旁不敢吱声了,“要是你妹妹此去能有所成,回来能重讨吾王欢心,对夜明城也总归是一件好事……”
在与墨姬分别之后,萦尘自是迫不及待地迅速释放出了黑曜石中的幻境梦影。然而,她不得不说,在看完那段影像之后,她的内心可不只是一丁点失望。
她所见到的孤月氏,实在与想象中差得太大了,至少是一点儿看不出来幽都公主与这个“母后”有哪里相像。孤月氏穿的是一身轻盈的白衣,皮肤比墨姬也白了不知几截,那张脸的五官倒是很精致漂亮,但眉目间却完全不似公主般风情万种任性洒脱,反而是一副孤军奋战等不来援兵样的愁容,那一双眼睛更像个泉眼似的,总有一汪水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儿,当真扭捏造作令人不快。至于歌喉嘛,那就更是差自己十万八千里了——她实在不明白这样的女人到底有哪一点好,一没力量二没笑脸,凭什么就能让幽都王那么喜欢还念念不忘。
而再说回到那首歌呢,旋律本身倒是不错,歌词在反反复复听了几次以后也似能感到其中蕴含的一丝悲哀情绪,但萦尘既用上了魔族偏见的眼光来看待这个凡人歌唱者,又如何还能体会得到那所谓的“感情”?
可是,她还能怎么样?既然当初下定了豪赌一次的决心,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难不成除了幽都王,她还要再把脸丢到墨姬公主那儿去吗?学吧!
“弦欲诉,和幽笛,一曲清殇忍顾征棹轻停
青眉敛,翠黛低,偷拭清珠凝睇俏语嫣然……”
并未花太多功夫,萦尘就已能将这首孤月之歌记得烂熟于心信口唱来。为了摆脱从前一贯“华丽清冷”的风格、也为检验自己“强行模仿”的效果,这位魔族歌姬选择了一个最简单粗暴的法子:让凡人来聆听她的歌唱。她流连在一片美丽的红枫林中,日日用歌声和幻术吸引过路的旅者驻足,然后,仔细地观察每一个人的神色反应——若是看不到与当日幽都王相同的表情,她便将那些凡人统统杀掉,然后再试着去换不同的技法与唱腔。如此周而复始不知过了多少时日,萦尘早记不清手下已添了多少亡魂,红枫林有“女鬼作祟”的传说也在悄然大荒流传开去,再没什么人敢轻易取道于此来做这倒霉蛋了,可她想要的那种感觉,始终都没有找到。
直到有一天,一个高瘦儒雅的紫衣文士踏进了已许久没有人迹的红枫林中。
他显然也是被歌声吸引而来的,可只看见第一眼,萦尘就知道那人与众不同:过往那些凡人听她一曲,不是红光满面大声叫好便是飘飘欲仙如痴如醉,而那紫衣文士的脸上却只写着惊讶和错愕,甚至临尾声时,还十分明显地皱了皱眉头。这不禁让骄傲的歌姬有些恼羞成怒:怎么,他是嫌弃我唱歌难听吗?!幽都王是幽都王,一个凡人算什么东西——然而面上却仍是笑意盈盈,柔媚的眼波中,一个摄魂术已悄然发动:“公子,妾身这一曲,公子以为如何?”
“就嗓音而言,姑娘的歌喉就如天籁一般,实属难得,令人称羡。”紫衣文士十分优雅地点头致礼,他的语气平静淡然,双目也仍清明澄澈,完全不似着了摄魂术的道儿,“只是在下一直认为,人与魔只有种族与血统不同,心性都应大致相通。姑娘歌艺既佳,便当知音乐本该是疗愈心伤之物,又为何还要借此残杀无辜呢?”
原来,是那“八大门派”的找上门来除魔了?萦尘轻哼一声,索性便收了假笑,魔气骤然爆发,直欲瞬间取他性命,可谁知下一秒,却是她自己发出了失声惊呼!
她竟然奈何不了这个看似文弱的凡人。就在电光火石之际,那紫衣文士身上的一块玉佩忽然发出绿色亮光,瞬间将他身体笼罩其中,好似障壁一般,令魔气难以寸进;更诡异的是,她越是增强法术,那绿光便愈发耀眼,直刺得她头晕目眩四肢发麻,甚至连魔力也开始以指间沙般的速度散逸流失——“你究竟是什么人?!”萦尘忽然想起了墨姬曾经提到的、那个专门对付魔族的厉害结界,但红枫林与孤月氏的故乡明明相距千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姑娘,在下并无意与任何人为敌,哪怕是北溟妖魔。”只听绿光笼罩中的紫衣文士语气依然云淡风轻:“在下只是很好奇,姑娘这首歌是何处所学?《孤月辞》并非传世之作,如今时过境迁,在下本以为再也没有人会唱它了。难道说,姑娘曾与一位叫历方的年轻人有过交集?”
“什么历方,从来没听说过!”萦尘心知再这般对峙下去吃亏的只有自己,只得被迫撤手:或许是对方真的没有敌意吧,当她收起法术的那一刻,那绿光也迅速黯淡下去,所有的不适之感都消失了,“这首歌是千年前孤月氏为我幽都颛顼王所唱,连我都是不久前才刚知道,你这凡人又是从哪听来的?”
“幽都王?”未想,紫衣文士的脸色忽然就变了:“难道……是他?!怎么会,他不是带着孩子们回到帝俊身边了吗?”他迟疑地喃喃自语着,语气却又言之凿凿,“这千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会堕入魔道,变成魔界的幽都王?”萦尘完全没听懂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但也隐隐感到一个惊天秘密正在一点点展开——良久,只听那紫衣文士轻叹一声:“姑娘,若在下所想与你所说是同一个人,那么你们的王,我很久以前就认识了。那个时候他的名字叫帝江,孤月氏是他的妻子,也是我嫡亲的妹妹。”
“什么?你是孤月氏的——”萦尘的呼吸一下变得急促了起来,她觉得,也许那个一直困扰着她的难题很快就要解开了!强烈的兴奋让她完全忘记了面对陌生人的试探和保留:“幽都王曾经说过,我的歌声里没有‘情感’,无法打动人,即便音色再华美也不能与孤月氏相比。他们以前……很‘爱’对方吗?那种‘情感’究竟是什么?”
她此话出口,倒让紫衣文士一时也怔住了。妖魔以陷阱诱杀过路凡人,这本该是人与魔之间再普通不过的相遇,谁知道冲突刚起了个开头,惊讶和意外便接二连三地发生;现在,事情的发展还往一个奇怪的方向越走越远,原想借歌声害他性命的魔女倒真的讨教起歌唱来了,而且,还是为了打动他那千年不见已成魔王的妹夫……再回想起那与小妹昔年一曲大相径庭的演唱,他只觉得既无奈又好笑,半晌,他才用一种委婉、但绝对一针见血的方式答道:“若是换在了军阵之前,姑娘这一曲倒也能令人斗志焕发战意高昂,但人的世界里,绝不是只有战争和所谓的武功荣耀。我知魔族传统向来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情感’被当成可有可无之物甚至视为‘懦弱’,这都无可厚非;但姑娘若始终抱着这种观念在歌唱,帝江……你们的幽都王,他不为所动自然也是情理之中。
“从前我认识的帝江,是最温柔的好男人、好丈夫和好父亲。若是当年他没有回那一趟东海神界,即便人神不能同寿,小妹也定能和他、还有他们的孩子一起,幸福快乐地过完一生……”就在紫衣文士娓娓道来之际,萦尘的袖口里,墨姬公主的黑曜石忽然发出了荧荧微光,悄然便将这魔族歌姬的神识摄去了大半。当萦尘终于察觉到对方的声音怎变得有些空灵遥远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已悄然变换。
本帖最后由 vermouthch 于 2017-3-27 23:15 编辑
她又看见了一袭白衣的孤月氏,和一片繁花盛开的水边。在黑曜石记下的幻境里,那个凡人女子就是在同样的场景中歌唱起舞,循环往复永不停歇,就如同一个机械的人偶。然而现在眼前的她,却十分安静地伫立着,眼神中带着关切和一丝不安,遥遥望向远处,另一个负手而立的清瘦人影。
“奇怪,这也是墨姬刻的梦境忆影吗?为何之前从没见过?”萦尘好奇地走向那个新出现的清瘦人影,当然,在这幻境中她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那是个眉目如画般的青年男子,也是一袭白衣胜雪,清雅端华。不过,他似乎正被什么难题所困扰着,始终轻蹙着眉头,直到孤月氏已从身后靠得非常近了,脸上才有了一点笑容,回头轻声地唤道:“月儿。”
他的声音轻柔而温和,就像二月的春风,可听在萦尘的耳中,却令她无比震撼:这分明就是幽都王的声音啊,只是完全不像现实中北溟群魔顶礼膜拜的王那样威严可怖,永远阴沉着一张脸,就像哀冷山头万年难融的寒冰。这前后反差竟如此之大,当真是同一个人吗?王以前……甚至不是凡人,而是神?
“夫君,你不开心吗?”即便是对“感情”迟钝如萦尘,也看得出他这笑容实在有些勉强,孤月氏自然更不必说了:“我们三兄妹的生活很简单,从小到大就没有离开过有个小村。我知夫君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些年也是为了迁就我才长留于此,要是你当真觉得太乏味了,我也……”
“傻瓜,说什么呢?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这千万年中最快乐的时光,就算一直留在同一个地方,每天过同样的生活,我也不会觉得无聊的。”幽都王、不、应该叫帝江,他轻轻地将孤月氏揽入了自己的怀中,轻轻顺理着妻子的长发,用最温柔的话语安慰着她。不过,这似乎并不怎么有用,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呆了许久,帝江才轻轻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凝重地道:“月儿,我想带着孩子们回一趟神界。”
孤月氏抬头,面上有些讶异。
“原本我下凡来只是一个人散心游玩,当时我从未想过能够遇见你,会与你成亲,还有了这么多孩子。我已经太久没有回去神界了……”“说来说去,你还不是嫌弃月儿!”帝江话还没说完,便被另一个有些尖锐的男声打断了,萦尘循声回头看去,却见不远处迎面走来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人便是那紫衣文士,而出声的另一人,却是身裹皮裘手执弓箭风风火火的猎户装扮,这一片恬淡平和的气氛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反差。仔细一瞧,这二人的眉眼间与孤月氏都有那么几分相似,但此刻那猎户脸上却满是愤愤不平:“那个神界果真还是比咱们这个小村强,有下人呼喝美人环绕,你舍不得了是吗?”这人神色张狂,说话直接且又难听,要说脾气倒还真有几分像咱们幽都王……可光有脾气能顶什么用?萦尘抱着胸在一旁看着,不禁有些幸灾乐祸:凡人就是蝼蚁一样的存在,你敢对陛下如此无礼,等着形神俱灭吧!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从前的那个王性子竟然好得出奇,非但没有动手,连还口都不曾,只是嘴角抿起一丝无奈的苦笑。猎户却是毫不领情,反而越说越是不依不饶:“帝江,你到底把我妹妹当成什么了?自己一走了之,还要把孩子们也一块儿带走,你是想让月儿觉得她这几年只是做了一场梦吗?”
“二哥!”他的咄咄逼人和帝江的一再忍让反倒让孤月氏听不下去了:“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夫君他只是想向他的大哥报声平安呀……”
“妹子,别傻了!想想传说中的神界是什么样的地方,他大哥又是谁?!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怎么可能会接受你和他们尊贵的王弟在一起!”
“二弟,够了。”眼看着猎户的情绪愈发激动,一直沉默的紫衣文士终于出声制止:“帝江,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二弟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传说神界等级森严,你大哥又是东海神王,他若知道了你和与凡人成亲生子的事,还能让再你们回来吗?”
“大哥的脾气我了解。起初他一定会气恨于我,但他终究还是疼我的,再说那毕竟是他的亲侄子……”帝江沉吟片刻,有些歉疚地看了他的妻子一眼:“我本也想带着月儿一起,只是你说得没错,神界那地方……所以,我想等大哥那边说通了再来接她,免得月儿平白受那些窝囊气……”“反正不管怎么样,你就是要走啰!”猎户又在一旁气呼呼地插话,惹来他兄长嗔怒的一瞪。眼看新一轮争吵就要一触即发,却见孤月氏站了出来,牵起帝江的手默默地走开了。
萦尘跟随着他们的脚步,越走越远。他们渐渐远离了水岸,穿过锦簇的花丛,一路上,这夫妻二人都未发一语,直至来到一处素雅精致的院落前。那里,一群活泼可爱的孩子正开心地嬉戏玩耍,全是清一色的男孩儿,上到已略有些成熟气的少年,下至还在牙牙学语的幼童,他们看见大人走来,纷纷飞跑上前争抢二人的怀抱,咯咯笑着喊“爹娘”——
“夫君,我真的很高兴你愿意为我流连人间,但你大哥亦是你的家人,你回去是天经地义,我绝不会让你为难。你就带着孩子们放心去吧,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们回来。”孤月氏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笑,还一边逗着那其中最小的孩子开心,但萦尘分明看见,她眼中已然又泛起了那种淡淡的水光……
直至此刻,萦尘终于再也看不下去了。她忍无可忍地伸出了手,想去拽孤月氏的胳膊:“假话,全是假话!”但是她忘了,这是一个只有虚无光影的幻境,所以毫无疑问地手上抓了一个空,愤怒的喊声也自然不可能传进那凡人女子的耳朵,“你根本就不想让他走,为什么不去挽留?如果他真的‘深爱’你,他或许会听你的话,那么后来也不会——”这个故事的结局,萦尘已经隐隐约约地猜到了:如今北溟的幽都王根本就没有子嗣,墨姬公主也只是他以一棵墨竹为躯造成人形的养女,用的还是孤月氏的容貌——显然,帝江在这一去之后肯定出了事,非但没能在凡人那一点可怜的寿数耗尽之前回来与妻子相见,更让他们的十个儿子也一起赔上了小命。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傻?爱他,不就应该千方百计地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吗?
“……回风舒袖离人舞,滞涩琴音声声催莫问今夕是何夕,怯叹归期亦何期此后夜阑孤月寂,独聆碧海烟涛尽长空泽野俯仰间,两处茫茫皆不见……”
正出神间,熟悉的旋律又响了起来,就像在之前看过无数次的幻境一样,孤月氏又翩翩然跳起了舞,口中轻唱着那首《孤月辞》了,帝江坐在她的身边,以一曲琴音相和。那些尚未懂事的孩童依然在不远的地方嬉笑玩闹,还偶有一两个兄弟结伴跑来,拍着手说娘亲唱得真好听,可深谙歌艺的萦尘此时却恍然惊觉,这原来是一首二人永别之前的离歌:那个凡人女子并不是没有挽留,她早已将真正的心意全部唱进了歌词里;而帝江的脸上也同样泛起了悲伤不舍的情绪,相信他的心里,一定也早已明白了吧……
原来,一直都错了吗?魔族歌姬的心里忽然阵阵不是滋味起来:我曾经以为,只要找对了歌唱的技巧,怎样也能将“情感”硬学出八九分像,然后再借着这首孤月之歌,就一定可以打动幽都王……
“好、好,大哥,当年你也同意就那么让帝江走了,现在……现在你满意了吧!”那个火爆脾气的猎户的声音又在耳边炸了开来,萦尘回过神,才惊觉幻境有变:帝江、孤月氏和那些孩子已不见踪影,眼前却多了一座新立的孤坟。孤月氏的两个兄长站立在坟前,皆是满面的悲痛之色,只是一个呆呆地凝视墓碑上的名字一语不发,而另一个却情绪激动得像炸开了锅:“你只会说帝江一定被什么事情绊住了,你只会安慰妹妹他一定不会食言,结果呢?知道什么叫伤心过度而死吗?就是即便那家伙明天就回来,月儿也看不到了!!”
只见那猎户将自己的随身弓箭扔在了地上,狠狠几脚将它们踩得稀烂,又从妹妹的墓碑上拿起一块古铜色的腰牌收入自己的囊中,而那上面还放着一块翠绿剔透的圆形玉佩:“游云玉佩和帝江牌是那家伙留下来的东西,月儿生前一直宝贝得不得了,我会带着帝江牌离开,算是对妹妹的一点念想。但是大哥你记着,我永远不会原谅帝江、原谅你,这个家,我再也不会回来。”他就那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而紫衣文士仍然呆站在原地,许久之后,才将墓碑上剩下的那块玉佩拿了下来,别在了自己的腰间。
“帝江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他曾答应过我们一定会回来,所以小妹至死都还望着他那天离开的方向,一直在等着他……”这时,紫衣文士回过了头,笔直地看向萦尘的双眼,也就在这一眼间,光影的幻境飞速地褪去,换回真实世界的色彩。火红的枫林中,他拾起掉落在地上还残留着一点绿色荧光的黑曜石,交还到魔族歌姬的手中:“这千年以来,我也从没放弃过打听他的消息,但始终毫无所获,原来他竟然早已入魔,还另外成家,有个女儿了……”
“不,不是的——”萦尘几乎是脱口而出:“墨姬公主只是养女,还是吾王按着你妹妹的样子造的……王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她!”她一下认出紫衣文士身上神秘力量之源的玉佩,正是幻境之中孤月氏坟头的那一块,那么之前曾经困扰过她的另一件怪事,如今也说得通了:墨姬口中孤月氏故乡周围的结界之力,应该也是来自于它吧,难怪王明知幽都军曾为之损兵折将却仍然不闻不问,原来,那就是他自己的力量,千年以来始终在守护着妻子的故乡,和与她相关的所有人……“只是有一点我还是不明白,既然当年他们都有过不好的预感,为什么王还是走了,你妹妹也就那样放手了呢?难道为了顺着对方而摒弃自己的心意,就是凡人与众不同的‘情感’和‘爱’吗?”
紫衣文士摇了摇头:“情感一事因人而异,这个问题在下也无法解答,只能由你自己去体会经历。至于帝江和月儿……过于美好的生活会让人忽视很多东西,怪只能怪当年的我们都太天真,也太自信了。”
……自己……去经历?
“喂,你帮我解答了一个大难题,我不想对凡人有亏欠——”她忽然产生了一个古怪而大胆的念头:“你不是找了吾王很久吗?我有办法能让你见到他,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北溟?”
“见他?……我想这回,还是算了吧。幽都王的名声我也听说过,他现在变成那个样子,我还真不敢送上门去,把游云玉佩还给他……”紫衣文士笑了一笑,表情微微有些苦涩:“不过来日方长,该见面时总会再见的,如果他愿意回有个小村看看……虽然二弟和小妹都不在了,我,也会一直在那里等着他回来。
“姑娘,谢谢你。时隔千年,故人的下落,我总算是找到了……希望你也终能得偿所愿。就此告辞。”
天下还是那个天下,只是有的人心变了,有的人变心了 天下还是那个天下,只是有的人心变了,有的人变心了 留名_(:з」∠)_人好少 凌小染丶 发表于 2017-3-31 17:04
留名_(:з」∠)_人好少
一统还有一版一样的,,人会多一点(虽然大部分都是打卡的………… 11111111111111 卡 好看~~楼楼写的好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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