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书天下·浸墨】黄泉梦之十年一叹——BY鹤绵（长篇悬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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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绵：十年一叹 —————————————————————————————————————————————————— 序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 【作者有话说】 故事灵感起源于当初在中原跑上跑下做支线的时候。 大荒里有很多支线，有虎头蛇尾的，有不明不白的（bushi） 其实在我心里，云麓标配还是大官配天机啦。 文中的云昭呢，原型是一个基友，平常也是用昭君姐姐称呼他。 写故事的时候刚好是七夕，然后我在当天凌晨坦然烧死了这对情侣【bu】 《十年一叹》这个故事，起源于想象中的中原闭塞村落里的故事，还有古代时一些陋习。 文中的铜镜是同偕的含义。 而对云昭而言，这只是一个开头，第二篇开始，就是昭君跟慕凰找师傅妈妈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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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云昭被吵醒的时候天还没亮，下了些雨，绿藤上堆积的雨水从未关严实的窗户里流进来，滴在云昭脸上，云昭正在做的梦就这样被打断了，画面本就模糊，被这一滴水打碎了，就像湖面上的涟漪。就在这半梦半醒的时候，起得早的师弟从外面跑进来，大声道：“师兄！你的孽缘来找你啦！” 这句话吵醒了整个屋子的人。   对面的人一身风尘，袍角沾了些泥水，又被今早的雨一打，更加渲染开来，像蔓延的污浊之花。 云昭找了份新茶提过来，慕凰洗了杯子，烹煮完毕，在杯底撒了些碎盐，推一杯过去，云昭战战兢兢接过了，闻了又闻，然后在对方解下行囊翻找东西时泼了出去。 “早说不喝，也别糟蹋我这泉水。”慕凰幽幽道。 云昭嘿嘿干笑一声，捧着杯子眼睛往行囊里溜了一圈，对方给自己泡了杯茶，沾到唇边又停下，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看着云昭。 慕凰生了双幽黑的眸子，普通人的眼睛再怎么黑，也是乌得发亮映得出光影的，而慕凰却是一泓深到底的泉水，又加之从小修身养性，一贯没有什么表情，这汪泉水除了波澜，什么都照不出来。云昭小时候就怕跟他对视，这下更是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静，极静，连雨打落叶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像此刻茶壶里沸腾的水一样，噗一下，又没了。云昭好像被施了妖术一样动弹不得只能看着对方的眼睛，冷意从发丝一路冰到脚趾，战战兢兢几乎连呼吸也要封住的时候，对方终于动了动，把茶壶提起来。 “你还想找到你师傅吗。” 云昭点点头。 慕凰一手提着茶壶，一手从行囊最底层摸出两封信，又晃了晃。 “十年了，你真的一点希望也没放弃？” 的确是没有放弃，即使是星星之火的希望，也在看见信时蓦然重燃成火焰来。云昭眼神随着慕凰的手转动，又点头。 慕凰将信压在白兔茶宠下，抬手把自己那杯推过去。 “请。”他说。 云昭的脸又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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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乍暖还寒的时节已经过去，人间是处处春色，一场雨后再来一回暖阳，顷刻花发草长百里锦绣，云昭跟着慕凰一路往北进了山中村子，越往里行，越见荒芜，迎春一点点枯萎，树木一棵棵干瘦，等云昭拆了一屏挡路的荆棘后，展现在眼前的，是雾瘴笼罩的荒废村庄。 云昭扒拉在栅栏旁观察里面情况，然后被后面的慕凰一脚踹了进去，差点趟了一身泥。 “现在是白天，有麻烦也不会很大。”慕凰抬起法杖挥去蛛丝，抬步往深处去了。 云昭左右看了看，村子跟别的地方也没什么不同，草棚竹屋挨挨挤挤，一个水井立在中间，多年未用，早已枯涸，露出底下干裂的淤泥，唯有村子周围连着几块水潭，将整个村庄环住，说是水，倒用泥沼形容会更贴切些，偶尔还会冒出几个泡泡，带起浮木枯叶转那么一下。 慕凰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灰蒙蒙的天上偶尔飞过一只麻雀，震落浮尘簌簌，云昭折下一截树枝，死去多时的生灵甚至没发出一声呻吟。 所有有生命的东西都已绝迹，只剩下两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还在呼吸。 云昭左右看了看，先探了探几件茅屋，空无一人，连茅草都要发霉了，他拍了拍衣服上的土，走往最大的一间屋子，推门时尘土跟蛛丝一起落下来，梁上干枯的蜘蛛尸体落在他发上，毛茸茸又僵硬的触感让云昭觉得有些发毛。 屋里没有人，餐桌上还摆着三幅碗筷，里面的饭菜已经彻底结成了石头。 云昭绕过前堂，一步一脚印，一恍惚便有种走在尘埃里的感觉。 这间屋子的主人大约是个文士，居然还有一间小小的书房，云昭步到书桌前，面前还摊着一本册子，他不敢碰，吹了吹尘土辨认上面的字迹。 “李氏……高酒……林渠……赵嫂。” 读着读着云昭渐渐明白过来，这屋子的主人大约是村长，难怪有这间书房，哪怕是为了表面功夫。 卧室里的樟木柜子居然还保存完好，只是打开时掉下了一堆干枯的虫豸尸体，云昭用剑柄翻了翻，无非是鞋袜跟孩子的肚兜，没有什么意外发现。 云昭转了一圈，一无所获，只能再往下一家搜寻线索，三十来座屋子，却没有一丝人声。 这果然是个死村。 云昭在心里叹了口气，关上最后一间屋子的门，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回头看了一眼。 小门依旧紧紧闭着，没有风的助力，它连摇摆都做不出来，只能静静立在那里，尽自己的本分。 云昭的冷汗却密密麻麻沁了出来。 若整个村子都已死光了，那那些尸骨又在哪里？   慕凰这一去好半天才回来，云昭把村长的屋子搬了一遍，蟑螂老鼠的尸体扫了一小堆，等他吭哧吭哧把床铺好的时候，慕凰明黄色的身影才逐渐出现在视线里。 “怎么去这么久？你找到什么没有？”云昭把蒙面的布拿下来，上面已经吸附了一层灰。 “没有。”慕凰把手里的行囊一放，拿出蜡烛点上，云昭差点把扫把折断：“啊。那你走这么久干嘛？” “等你收拾屋子。” “……”   晚上的时候，村子里起了雾，大约是从泥沼中升腾起来的，也不知有没有毒，慕凰专爱拿自己开玩笑，等天再也看不见一丝亮光的时候，才说要出去看看情况，云昭劝了一句没拦住，只能看着他再次走远。 一回身却看见桌子上留下的两封书信。 云昭咽了口口水，觉得喉间有些发干。 他先拆开了署名谢燕南的信，看起来是有些年头了，边角甚至还补了几块，字迹倒依旧清晰。 无双小妹，见信如晤。 尝游历大荒，历经东海幽都，奇象万千，风物历历，仙台城楼，法舟丹丘，然叹曰总隔山岳，世事苍茫，东海有翁怀绝艺，乘小舟集露水，得美酒，一举累十觞，本欲寄书告知，奈何此刻已饮，空寄一声叹。 又，此次回程，途经小村一座，闻种种异象，疑厉鬼作祟，当夜探访，竟不敌而退，望小妹一同一探端倪。 燕南 留   这一去就是十年再没音讯。 字迹是云昭熟悉而陌生的，纵然当初再刻骨铭心去记，可十年光阴竟是弹指即过，云昭一个晃神，竟已记不得写书人的面容。 云昭折好纸，拆开了第二封署名祝无双的信。 信纸上却是一片空白，只有大片干涸的黑色印记，云昭觉得有些奇怪，凑近捻了捻，手感微皱。 就在放下的一瞬，云昭忽然明白了这是什么东西。 干涸的血。   慕凰这一去又是好久没回来，云昭布下了阵法，又在窗缝贴满了符纸，才犹犹豫豫摸上床。慕凰的蜡烛也不知是哪弄得来的，烧了好久都只消耗一小截，云昭干脆不熄灯了，蒙着眼睛就睡。 半夜的时候，云昭又做了一个梦，梦里还是小时候的场景，师傅走在前面，他走在后面，路过一座独木桥时起了雾，师傅要他紧跟着自己走，绝不能偏移位置，他便跟着做了，结果掉下去的却是师傅，他抓着师傅的手想把他拉上来，却怎么也用不上力，从下面弥漫的雾好像也把师傅往下面拉，手里的衣料一寸寸减少，师傅在焦急叫他的名字，云昭……云昭…… 云昭！ 他一身冷汗醒来，听见外面真的有人在呼唤他，云昭刚要冲出去，又想起师傅交代的在鬼村的晚上不要妄动的教训，止住脚步凝神细听。 然后才发现是慕凰的声音。 惨了—— 云昭脑海里划过这个念头，抓起长剑就踢门而出，随即就被一个东西给砸了回去。云昭挣扎着起身，然后被眼前的情景震撼了一下。 水，“四周”都是水。 绕着小村的粘稠泥潭此刻越涨越高，潭里泥水翻涌不休，冲天而起形成一道黑色屏障，堵住出口跟一切去路，这道污泥聚成的屏障还在不断翻滚，竟从里面伸出十数只骷髅手臂来胡乱抓掏着，慕凰的法杖被勾住，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挣开，转身往屋里跑。 “门窗关紧！”这是慕凰一只脚踏进门内的第一句话，云昭几乎是同时扑上去抵住门，一根指骨卡在门缝里，嘎嘎作响，云昭贴上一道符纸，立刻便像被烧到一样缩了回去。 门外稍稍安静了一会，水声仍在继续，枯骨大概还绕着房子转悠，偶尔传来跟木板石子摩擦的声音，干巴而牙酸。 云昭贴着门喘了一会平复心神，视线落在地上的一团衣服上：“这是啥？” 慕凰把沾到泥水的衣服脱下来，只穿一件中衣，蹲下来把那团破布层层打开，露出一张人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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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你们收不了她的。” 天亮的时候，久久徘徊在门口的声音终于静了下去，云昭推开门，水潭还是半干不满的颓废模样，而此刻看来，却便得十分可怖，自称阿姝的姑娘摊在地上，神色却很平静。 “她是谁。”云昭用唇语问着慕凰。 “当初村子里唯一的幸存者，在周边流浪度日的，饿晕了被我捡到。” 慕凰在包里找了找，摸出两个烧饼递过去，阿姝接过去狼吞虎咽起来，慕凰拿起云昭泡好的茶喝了一口。云昭摸了摸鼻子，觉得气氛有些过于安静，蹲着凑到阿姝旁边：“你真的是幸存者？” 阿姝看他一眼，抬起胳膊把衣袖往上拉。 云昭看见一道道抓痕，都是陈年旧伤了，伤得太深，皮肉无法贴合，于是都凹了下去。云昭想起昨晚的骷髅，默默别开眼。 “他的师傅跟我娘亲都在这里失踪，我们只是来找人，并无恶意。” “跟鬼怪谈恶意，你赢不了的。”阿姝吃完烧饼，用烂成一道道的衣袖擦了擦嘴。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是要有个结果。”慕凰的语气很平静，拍了拍晾干的衣服，干结的泥块便簌簌掉了下来，“这潭里住的是什么东西？” 阿姝摇了摇头：“你们还是快走吧！我留在这还不会死，但你们是男的，她是不会放过男人的，一个都不会……”，她的声音忽然断了，慕凰猛然横了过来将她扑在地上，力气之大让撑着的木板发出一声悲鸣，塌了下去。阿姝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没有一丝表情，冷硬得让人心颤，慕凰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直直盯了她一会，才凑到耳边，呼出的气也是冰冷的：“我母亲，也是失踪了十年，你只看见自己的伤口，别以为别人不比你可怜。” 云昭眨着眼，看着慕凰逐渐撑起来，拍了拍袖子，披上外衣。 “我要知道十年前发生的事，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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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那是十年前的案子了，我也才十来岁，约莫也有记不清晰的地方。” 阿姝缓缓说，日头升起来，屋子里逐渐回暖，她脱了件“衣服”，露出胳膊跟肩膀上的抓痕。 “这潭里的鬼，是当时唤作清姐的，年轻时，据说可是十里八乡的出脱美人，她可不像是庄稼人养出的闺女啊，就跟诗词里唱的什么来着？去田里做事，都要引人回头多看几眼的。她后来嫁了村里一个唤作阿白哥的，会识些字，偶尔还会跑外面做些小生意倒真是般配的一对。两人处的很好，可惹人眼红。” “可生活哪能像故事里一样的，不过两年，幸福便打住了。” “两人成婚后一直无所出，这可是要遭村里指点议论的，阿白哥想要带清姐去看看手段好的大夫调理检查，便准备再出门一趟做些生意，这一去却是小半年没回来，就在大家的猜测越来越多的时候，又出事了。” “那是个不太平的月呀，一个月没小雨，村子都是靠雨水吃饭的，焦急的很。忽然便有人议论，说清姐受不住寂寞在偷汉子，开始还是不信的，可一传十十传百，谈的人便越来越多了，就在一天晚上，大家出外纳凉时，看见一个男人的影子晃进了清姐家里——这还了得？当时就把屋子团团围住，清姐披衣开门就被抓了个严实。好一顿搜查，虽说找不见男人，可又从屋子里摸出了一把小铜镜，那可是今年刚热起来的玩物，清姐这半年根本没出去过，自然不可能说是自己带的，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会有这玩意。再加上众人亲眼所见的男人影子，数出了几条罪证，就把人沉潭了。” “那天，整个村子都被召集起来，去看清姐这不守贞的下场，我才十岁多一点，也被拉着去了，清姐被捆在柱子上，本来那么美的一个人，受了刑，惨得让我不敢多看一眼，只是哭，别人却在笑，看着她的惨状笑，还窃窃私语的，几个人冲她扔了石头，接着便是更多的石头。我从指缝里看着，看着她一点点沉到水里，一直都没哭，却在这时候笑了。” “然后，灾难就来了。” “开始只是几个人失踪，还以为是偷懒或者走了，并没人在意，可是忽然的，就在那天晚上——” 阿姝的神色渐渐变了，云昭凑得近，甚至能看见她缩小的瞳仁。 “好不容易下了场雨，大家都是高兴的，村长甚至还笑了，当晚，家家户户煮好了饭，一家人在餐桌上其乐融融，就在那时候，窗子上投下了影子。” 云昭下意识想起昨晚枯骨映在窗纸上的影子，打个冷战。 “的确是像昨晚那样。”阿姝又说。 “无数的影子就在窗户上乱动，大家吓得尖叫，藤蔓就忽得冲进屋子里，拖走了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在挣扎，手指在地上挖出了血痕，却还是被拽进了水潭里，我吓得大哭，像之前一样从指缝里偷看，几根藤蔓在门外晃了一阵，还是走了。” “我想，大约因为我是那天的人中唯一没有嘲笑侮辱清姐的人。” “再之后，村子就变成这样了，我在外面流浪，每晚都听见那些被困在泥潭里不得解脱的人的哀嚎，每一晚，可是我却不知道要去哪里，只能在外面转悠着，我提醒每一个路过好奇的人，有的死了，有的疯了，能逃出去的从来只有女人，清姐只对那些道貌岸然的男人下手。” “从来都是。”   慕凰喝了一杯茶，放下杯子时云昭看见杯沿的咬痕。 “你记不记得一对友人？一男一女，女的叫无双，面上有块疤。” 阿姝低眼，努力想了一会：“约莫是有这样一对人……我最后只见到女的跑了出去。” 云昭手一松，茶壶差点摔在地上。 “她丈夫呢？” “不知道，一直没回来。” 慕凰看他一眼，哦了一声，折好书信收进行囊里，跨出门时又停步问了一句。 “那个清姐是怎么死的？” 又是良久静默，阿姝手指绞起衣角，抖着嘴唇道：“烙尽皮肤，再沉潭而死。” 风吹过，云昭狠狠打个冷颤。     “就是这？” “嗯。” 三张脸映在水面，这片水潭不像旁边的泥沼，清澈无比，却又深不见底。 凑近的一瞬，云昭明显感到一股气息。 妖物的味道，像腐烂的虫豸，又带一点泥土味道。 “的确是这。”云昭站起身说。 慕凰正观察岸边的痕迹，闻言抬头看过来，走到他身边。 “呃，现在我们该怎么做。”云昭挠头。 “活不见人，那就找尸。”慕凰开始撸袖子，云昭吓了一跳，赶紧拦住他：“哎哎哎，别想不开啊，潜水里指不定遇见什么危险的。” “当然。”慕凰又用那种看白痴的眼神昵他，“下面的人是你师傅又不是我师傅，而且。” 而且？云昭刚想问些什么，忽然身体一腾空。 等他回神，已经被慕凰踹了下去。 我不会水。 全身没入水中时，云昭从泛起的涟漪里看见慕凰的口型。 他叹了口气，吸口气往下扎去。   云昭水性颇好，这一去就是片刻未浮上来，两人靠水面偶尔浮起的泡泡确认他还有气。 “你很讨厌他？”阿姝趁此问道。 “？” “你一直都在有意无意排斥他啊。” “我跟他关系不好。”慕凰回答得直接，“我们有婚约。” “……？？？”阿姝听见自己脑海里弦绷断的声音。 “小时候，他师傅跟我母亲约定了，指腹为婚，信物都交换好了，结果生的都是带把的，于是两边都蒙了。” “……然后？” “然后就……”慕凰刚要说着什么，忽然水面一阵翻涌，两个人赶紧冲上去拉人，云昭的脸色惨白，抓着慕凰的衣服呛了口水，晕了过去。   “我在下面看见两个东西。”云昭醒来不等慕凰催问就开口，“一个是她，一个是……师傅。” “潭子里深得很，下面是全空的，一颗水草也没有，最底下就是她栖身的缩在，一个笼子，她的尸骨就躺在那，底下困着师傅的尸骨，她身上的怨气太强大了，我收不了。” 云昭闭上眼睛，几乎不敢回想试图抽出尸骨时突然睁开跟他对视的那双眼睛。 “现在怎么办？”目前唯一的道士还敌不过对手，阿姝瞪着眼睛看他俩。 慕凰只是啃着指甲牢牢盯着平静的水面。 “等晚上吧。”   入夜的时候，又起了阴风，吹的人一阵阵发冷，云昭把自己的外衣给阿姝，看着水面渐渐翻滚起来。 泥沼冲天而起，形成屏障，昨夜的枯骨依旧在泥里蹦跶，云昭起了阵法，勉强抵挡住攻势，慕凰将一截胫骨踩在脚下，向前面喊话。 “清姐，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找回他师傅的遗骸，绝不多扰。” 伴随着这句话，水面的翻腾静止了，接着，一个影子缓缓浮了上来。 曾经美艳的脸已经全毁了，但从身段上还能看出当初风韵的线条，泥潭里的女鬼没有表情，或者已经做不出表情，当初的烙铁毁坏了她每一寸肌肤，皮肉往内陷进去，诡异可怖。 女鬼没有说话，几乎脱眶的眼球转了一圈，落在阿姝身上，对方抖了一抖，被云昭护在身后。 她发出凄厉的笑声。 “哈哈哈哈……” 慕凰皱起眉，不是因为她笑起来脸上的筋肉都歪了，而是笑声真的难听。 “念你们这次跟这孩子在一起，我不为难你们，天亮你们就滚开！别污了我的清静。”清姐厉声说着，又喃喃自语了一句，“我最讨厌男人了……” “前辈，我知道对你来说原谅跟忘记都不可能，毕竟如果换我的话，呃……”他挠挠头，“反正……反正我也没经历过，也不能体会你的痛楚，所以说让你放下这种话我觉得也是过分，可前辈，前辈——” 慕凰跟清姐的眼刀齐齐横过来，云昭觉得有些腿软。 “呃，前辈，您都困在这十年了，难道一辈子活在不明不白的仇恨里，就能化解心结了吗？” “……”挥舞的藤蔓静了下来，慕凰也感觉脚下的力道变小了，他抬脚，胫骨又溜了回去。 “前辈当初受人诬陷，一直未沉冤得雪，若我能查出真相，验证一个清白，前辈可愿放下执念，把先师的遗骸还我？” 水面的影子沉了下去，半晌，又嗤笑一声，“你便信我是清白的？” “真相自在前辈心里，可没人听见。” 又是良久沉默，藤蔓逐渐收回了水里，泥沼也静了下去。 “罢了，十年了，你是第一个提出查出真相的人，罢了，罢了。” 一连三声罢了，夜晚恢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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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当晚，三人无眠。 慕凰点了三支蜡烛，一人一把烛台，想从落满灰尘的书册里寻找出什么，可直到天亮，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桌子上摊着当初问罪余清的受罪书，无非是些道貌岸然的句子，其余，一无所获。 “你相信真的有人会凭空消失吗？”阿姝悄悄问云昭。 “不信，除了鬼。” 于是阿姝又偷偷去问慕凰：“你信那个奸夫是一个鬼吗？” “你心里有鬼吧。”慕凰正擦去那面罪证铜镜上的灰尘，吹了满脸灰，阿姝被呛得不停咳嗽，随手丢到了屋外泥潭里。 “哎，这莫须有的东西害了多少人啊。”   晚上的时候余清还是会出现，但心境却平复多了，偶尔还会跟他们谈起以前的事。 一连几天没有答复，三人都有些沮丧，余清浮在水面荡来荡去，破败的衣服像鱼的残尾。 “曾经我也是如花美眷啊。这十里八乡，没有一个不中意我的。” “我娘就跟我说，要嫁，必须要嫁一个当官的，或是富少爷，成了婚，儿子一生，总能绑住不愁吃穿的，可我偏偏选了白哥，她气得三天都没跟我说话。” 余清的语气温柔起来，复述往昔岁月，云昭听得都起了鸡皮疙瘩。 “要问我为什么要选白哥，就因为他生得好看？我也是心比天高的一个姑娘啊。” “那天我去采桑，爹病了，一天三次去药铺换药，抓药，后来再好言求讨，也不肯给我赊账了，我只能跟娘接一些活计，不停不停去干，我也是纺纱的好手，可绣得太多，胳膊都要废了，我便只能去做采桑的活，路上下了雨，我没有撑伞，裙子污了，头发散了，鞋子也掉了一只，那可真实狼狈得很呀，我用篮子顶在头上，摔了一跤，结结实实的痛，乱得没人认出我，那时候面前来了一只手，我抬头，就看见一张脸，虽不英俊，可又干净又整洁，向我微笑，我在那双眼睛里看见我的影子，满身泥水，难看极了。” “可他却不嫌弃呀，扶着我一直到家，他为我撑伞，自己却淋湿了大半，我在屋檐下痴痴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我却一直看得见。” “然后我便决定嫁给他了，多简单的婚事，盖头一蒙一拜，嫁衣都是我自己赶出来的，为了绣金线，十指尽是小口子，我却不后悔，跟他喝一杯水酒，就此就是夫妻了。” “一世永相随啊——” 余清说着又唱起了小曲子，九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 “可到了最后，他说不在意无所出，我信了，可别人口中，这便是不孝了，我还是催着他去找个大夫，他一口一个好，还答应给我带东西，然后却再也没回来。” “连我死了，他也许都不知道。” 慕凰却在这时候动了动，他一晚上都坐着翻族谱，发脆发黄的纸在手上偏偏碎开，等翻完，满地都是黄末，风一吹，扬起来扑向人面，恼人的很。 “他一直没回来？” 这次是阿姝回答的：“是，我在外面游荡了十年，一直没看见他回来。” 慕凰又沉默了，云昭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被躲开。 云昭碰上阿姝的目光，觉得心里略苦。   “出门寻事，静待勿动。” 慕凰第二天便失踪了，只留下纸条，云昭跟阿姝大眼瞪小眼，最终决定听话——其实这还是云昭坚持的，毕竟小时候吃这不信的亏太多了。 慕凰不是多话的人，他一向以行动代替说话。   这几天里云昭跟阿姝除了出去找东西吃，便是在村子里翻东西，尽管每次都是一无所获，实在无聊的时候，阿姝还会过来问几句话。 “听说你跟慕凰有婚约？” 阿姝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云昭一口水都喷了出来，咳了好半天才喘过气，阿姝眨着眼：“那便是真的了？” “这……说是也不是。”云昭拍着胸口顺气，表情为难，“两个男人怎么能成婚？我师傅虽然不拘小节，可这点上还是有原则的，虽然我不清楚，可听说后来……” 后来还没说出口，村口的荆棘丛又是一阵摇动，几下挥砍声后，慕凰的脸露了出来。 “余清呢？”慕凰第一句话还是这样，从来直接切入主题。 “水里吃水草。”   是夜。 慕凰坐在水池边，任寒意侵身。 余清这次来得慢了些，还不慎勾起了当初管自己的笼子，其下挂着的骨骸时隐时现。 “我找到你夫君了，他不是没来。” 慕凰把手里抄录的卷宗拿出来给她看，下方的官印红得刺目。 “十年前，二十里外的县城出过一宗案子，一队经商的游人经过此地，不幸被山匪掠去了，一共二十六人，最终逃出者只有四人，还是倾家荡产赎回来的，其余二十二个，不是被推下山崖生死不明，就是被土匪就地灭口了，因为当时是夏天，尸体腐烂，很难辨认，所以没有发布寻尸的画像，只靠公告认领，这事闹得很大，你可知道？” 余清愣在水面。 “时隔太久，尸体已经被掩埋了，我想找一些信物，也不知道你夫君有什么标志，干脆都带来了。” 慕凰说着解开包裹，一件件摆好，自己慢慢退下。 水面泛起涟漪点点。 余清擦了擦手，却发现也是徒劳，小心翼翼翻看着一地的小玩意，有小小的拨浪鼓，木柄已经要断了，几件裙子，还是很久前时兴的款式，余清比了比尺寸，又丢下来，簪子上的铃铛还空洞响着，她的手指最后停留在一双鞋上，绣花纹样还是双蝠捧寿，姑娘家不太爱的纹理，银线密密麻麻压着，甚至还绣了两颗不怎么光洁的珍珠。 二十里间隔，却是十年生死光阴。 余清的镇定蓦然被打碎了，像结冰的湖面投入一块烧红的铁，被这一下挨得泛起滚滚白眼，她抱着鞋子，痛苦得弯下腰去，再也直不起来，空荡荡的眸子里却落不出泪水。 只有污浊的淤泥，不断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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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啥，还不能完？”云昭刚爬上床，又被慕凰踹了起来。阿姝在门外探头探脑看进来。 “只是查清她丈夫死因而已，又不是还她清白。”慕凰提着他的衣领把他拉起来，拖出门外。“你夸的海口，你来证明，对了——” 慕凰一转身，对着门口的阿姝，“上次的铜镜你放哪去了？” “呃……”   云昭心情复杂站在泥潭边，看看慕凰，又看看望天的阿姝。 “你能挑个好地方扔么……” “放心吧，这泥潭很浅的，一只手足够到底了。”阿姝一脸认真说完，又被慕凰提着衣领拉了回来。 “那就找吧。” 慕凰想想又加了一句：“或者你们更喜欢我用踢的？” 云昭：“……” 阿姝：“……”   云昭觉得自己几个月都不想用右手吃饭了。 可饭都没来得及吃，他又被慕凰拎到了刚洗好的镜子前面。 “有把握做到吗？” 云昭看了看外面渐晚的天色，又看看面前二人的脸色，咬牙点点头。 “竭力而为。”   入夜，云昭摆好法器，撤下所有符纸，运动咒术除去镜面污垢。 余清到底是鬼身，重新躲回湖里。 阿姝被慕凰护在身后，探头探脑看着云昭施法，随着符咒越念越快，镜子上看不见的浮尘跟浊气也被逐渐清除，镜面越来越亮，却倒映不出任何东西，阿姝看得心惊肉跳，光华陡然一亮，一道东西冲破镜面，现到众人眼前。 阿姝捂住了嘴，满脸讶然。 “阿白叔叔？……” 许是十年未见光了，莫白捂着眼睛还是有些恍然，云昭收起法器，走上前一步，又停下，干咳一声：“呃，阿白哥是吧，你……” 他话还未说完，对方已一阵风跑了出去，直到水潭前。 余清在光芒乍现时就已经浮了出来，两人长长久久对视着，她空洞眼眶中终于盈满了泪水，不停滴落在水面上，泛起黑色的花。 良久，莫白走上前一步，余清却醒了，捂着脸不断往后退：“别过来。” 莫白便停下了。 余清还是捧着脸，却遮不住满身斑驳伤痕，她慌乱了一阵，侧对着莫白狭促一笑：“白哥你别过来……你别看我……很吓人对不对，我、我……” 她语无伦次说着，却在下一刻停住了，莫白几步，上来，把她搂进怀里。 “没事，没事的，在我眼里你还是一样的，哪有什么分别。”他轻声说着，眼眶却也泛红，岸上三人长久无声，只是静静看着，不忍打扰这一时的美梦。 “阿清，是我害了你……”莫白的声音哽咽了，“我一路只想着回来，我却没有力气了，只能寄身在镜子里才能躲避阳光，我回来，却、却……”，他说着便再也说不下去，只有泡沫一样的泪珠不停滚落，与池水融为一体。 “我亲眼看着你……我却出不来，我……” 云昭跟阿姝愣在原地，慕凰依旧沉默，三个人一对鬼，不闻相聚团圆笑，只有情人相对垂泪。 而与此同时，围困村子的泥潭跟雾瘴却开始逐渐消退。 那些都是余清这十年来的怨念哭忍，如今所有一切都被解开了，这个以心织就的困境便开始崩塌，挥舞的藤蔓枯萎了，蹦跶的骷髅化灰了，相伴的人也开始逐渐透明，余清身上的疤痕开始崩裂，脱落，露出玉一样的身段，莫白依旧微笑望着她，隔着生死阴阳，还她一个拥抱。 云昭从指缝里偷偷看过去，恍然领悟到，十年前的余清果真美丽。   天亮的时候，云昭晒干了衣服，背起谢燕南的尸骨跟慕凰一起上路。 “我还是有点伤心。”阿姝捂着心口叹气。 “都结束了，提起来也没什么用。”慕凰还是面无表情，整理好行囊，把铜镜跟鞋子一起火化了。 “余清死后造了太多孽，也不知他们在黄泉能不能相逢。”云昭叹息道。 “不用知不知，你觉得能不能。” 云昭愣了一瞬，随即又点头：“约莫是要如畜生道的，该还的都要还，只可惜这阴差阳错，毁了多少人。” 慕凰又不说话了。阿姝换了新衣服跟他们一起走，听着又叹了口气：“若不是村民是非不分，疑心暗鬼，清姐又怎么会死？可谁能想到是阿白哥寄身在铜镜里，却又因为被封存没有出来的机会，只能看着清姐……这些兜兜转转，因果循环，是清姐害了村子，还是村子里的人一起害死了她？谁辩得清呢？” “回去后，把谢伯伯好好超度了吧。”最后慕凰只能这样对云昭说，对方木讷点头。 “对了……”阿姝眼神又是一变，在他们身上转来转去，“唔……上次你们都承认跟对方有婚约，你们……” “他师傅跟我娘亲见都是儿子，两边都傻了，但信物婚约都已经广为人知，覆水难收。”慕凰回答得也是干脆，云昭觉得自己脸上又在发绿，“没办法，只能又赶紧生了一个，续上婚约。” “啊？” 就在阿姝惊过去，云昭的脸快要绿的时候，村口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呼唤：“哥——昭君姐姐——” 云昭一个哆嗦，看见村口被劈开的蒺藜里，露出一张少女娇俏的脸，朝他们露出明艳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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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药师

丷朗月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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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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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墨

瞅瞅瞅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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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hone6s

摄提贞于三月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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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尔

先马克马克

一念絷迷丶

上天入地七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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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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