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十二节
冰心堂的日子过得如流水,一晃就过去了许多年。
久荷果然如易师兄所料的,在治病救人上没什么进展,反倒是在用毒上颇感兴趣。但是,兴趣也只是让她的毒药学成绩稍微好那么一点,不至于像其他学业那样排倒数。好在,冰心堂是个人才济济的地方,即使你排倒数也不会有人苛责,他们依然觉得,久荷是个好孩子。
“久荷?”
睡梦中的久荷感觉有人推了她一下,她下意识地从座位上弹起来,撞掉了桌子上的几本书。几个年纪小些的孩子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负责教课的师叔略带责备地看了他们一眼,俯下身把书都捡起来,拍拍久荷的肩膀,说:“昨晚值夜辛苦了,但是在课上睡觉还是不太好的。”
久荷乖乖地低下头,说:“是,弟子知道了。”
师叔满意地点点头,捧着书简接着讲课道:“二十八星宿中,东青龙,七宿,他们分别是......”
坐在久荷身边的易夏见师叔转过去了,捅了捅久荷,说:“诶,你昨晚是不是又偷偷喝酒了?”
久荷装作认真写字的样子,说:“没有,我是那种人吗?”
易夏贴过来嗅了一下久荷的衣领,说:“好啊你,喝了酒还不敢承认,你闻闻,衣服上都是酒味!”
久荷慌忙捂住易夏的嘴,小声说:“祖宗,是你鼻子太灵了好吗?我就喝了那么一小杯,别大声嚷嚷!”
易夏眉毛一挑,斜眼看着久荷,久荷立马明白了,放开手,很上道地说:“我今晚多装一瓶,分你一半。”
易夏咳嗽一声,说:“哎呀,我是那种人吗?”
久荷翻了个白眼,弹了她一个脑门,说:“是是是,你不是这种人,我是!”
易夏嬉笑着倒在久荷怀里,说:“是呀,你就是这种人~”
耳旁的师叔还在对稍小的孩子们讲解着天文的小知识,久荷伸手,轻轻把易夏额头上的碎发理好。她看着易夏坦然无忧的笑容,心绪渐渐放宽了些。
然而真的能放宽心吗?这么多年她一直试着把自己如影随形的忧郁埋在冰心堂明媚的阳光下,甚至学会了借酒消愁。可惜这愁如流水,无论如何也斩不断了。
眼看着下课了,师叔宠溺地看着个子小小的孩子们走出教室,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再看一眼教室,年长些的孩子们早已奔去食堂了。她有些泄气地整理好书籍,正遇上了回来拿东西的易夏,顿时眼睛都亮了,一把拉住易夏,说:“易夏!”
易夏吓了一跳,说:“啊、师叔?”
“龙津山庄那边的明师姐说,设在那的医馆有些缺人手,你和久荷过去帮帮忙吧?”
易夏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忍不住笑了一声,说:“好的师叔,吃完饭就去。”
师叔手抚胸口长出了一口气,说:“那就好,就拜托你们了。” 说完转身就走了,留下易夏在原地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久荷等她久了,回来看她怎么了,见她站在回廊上一副傻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为自己多余的担心可惜。
易夏赶紧走过来挽住她,说:“走吧走吧吃饭啦!”
久荷“恩”了一声,故意被她拖着走,随意开口说:“师叔找你有事?”
“恩就是龙津山庄那边的医馆嘛,你知道的那些弈剑的人总是什么跌打损伤都要跑过去赖很久。真是的,耽误我们干正事。”易夏皱了皱鼻子,有些不高兴地说。
久荷想了想,耸耸肩膀,说:“去帮忙也行,太阳下山之前能让我回来就好。”
易夏一边拖着她穿过一条坠满落花的回廊,一边说:“早回来肯定没问题的,明师叔会把那些装病犯懒的都打发走,剩下的也不过是些小伤小痛。” 她顿了顿,有些迟疑地说:“灵师姐她......她还是那样吗?”
久荷拂掉落在身上的几片花瓣,说:“恩,还是会发疯。易师兄说了,没事别让她看见我。再说了,你哥的医术你也清楚,他说了,心病难医。” 见易夏一脸的不放心,她又补充道:“太麻烦别的师姐我也过意不去,易师兄最近又忙,我就是抽空去照看一下。”
易夏有些苦恼地放慢了脚步,“那、那你小心些,别又和上次一样着凉了。”
久荷笑了一声,说:“知道了,祖宗。” 话音未落,一朵硕大的白绣球从伸入回廊的枝条上掉下来,砸在久荷的肩膀上,散了半空的花瓣。
易夏好奇地拈下一片粘在久荷肩上的花瓣,说:“这花怎么开得好好的,非要砸在你肩上?”
久荷无所谓地拂了一下,说:“开得太盛了.......” 她突然止住,不由地看了一眼认真看着她的易夏,她扯出一个笑容,推着易夏说:“快走快走,饭该抢完了!”
易夏一愣,立马拉着久荷飞奔起来。
惊起一路的飞花。
下午时分,龙津山庄医馆内。
“易夏姑娘,我这腰好像更严重了,你帮我看看?”一个疼得脸色发白的羽毛小哥捂着后腰说着。
“我看看,你坐下。”易夏仔细地用手摸了摸羽毛后腰的位置,半晌,不悦地翻了个白眼,说:“我上次就告诉你,要卧床休息、卧床休息!你是不是又偷偷练箭了!”
小哥捂着后腰,咧着嘴,说:“没有,真没有!我躺了好几天想出门透透气,谁知道刚踏出房门就被石头砸中了!这人要是被我抓到,非把他射成马蜂窝不可!”
易夏狐疑地又用手摸了摸,提笔写了个方子让小哥拿走去抓药了。她一边走到后院帮久荷分拣晾晒好的草药,一边嘴里嘟囔着:“这天上掉花也就算了,谁那么缺德到处扔石头......”
“怎么了,谁被石头砸着了?” 久荷头也不抬,仔细地将草药翻检着,生怕漏了一处。
“就是上回那个练箭,腰扭了的毛毛。那石头砸的也是巧了,快要治好的人,伤得更严重了!” 易夏摸了摸下巴,眯着眼捅了一下久荷,说:“你猜,这毛毛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久荷眼观鼻鼻观心地继续翻检着草药,说:“我哪知道,不然你去问问明师叔?这毛毛好像来好几回了。”
易夏摇摇头,说:“不行不行,明师叔忙着打发那几个弈剑呢。谁让明师叔长得那么美,我都想天天看着她~”
久荷嗤之以鼻,“我看你每天想看的人是自己吧?镜子都要被你照穿了。”
易夏捂住脸,故作娇羞地打了久荷一下,说:“哎呀,你真讨厌,人家哪有啦~”
久荷一阵恶寒,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刚要说话,就听一声怒喝:“兔崽子你别跑!有胆的咱们单挑!”
立时间,前院的房顶上就翻下来一个人影,“砰!”地一声砸在几盘草药上,碎了不知多少。
久荷顿时就怒了,上去就是一招放血,痛得那人连呼出声,原来是个少年,大约和她二人差不多的年纪,他一边翻滚一边喊着:“我不跑了!别打了!不跑了!”
久荷刚要上去补上一针,易夏一把拉住她,说:“够了阿荷,那个毛毛来了。”
久荷顺着易夏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是那个伤了腰的毛毛,只见他带着一脸的怒容,一手捂着腰,一手将那在地上翻滚的少年提了起来。
毛毛冷笑道:“不跑了?”
少年长得异常清秀,他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说:“不跑了。”
毛毛又冷笑道:“刚才在堂外,你说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吧?”
少年歪着头数了数手指,说:“恩,连上砸石头那次,正好四次。”
毛毛大怒,将他拎在手中,说:“那就一起见你师叔去吧!” 说罢,就如一阵风似的走了,留下久荷和易夏对着几盘碎了的草药一脸无语。
“谁去告诉师叔?”久荷无语地问。
“......猜拳吧”易夏拢了拢地上的碎叶,同样无语地说。
“石头、剪刀、布!”
“......可以三局两胜吗?”久荷看着自己的“布”,又看了看易夏的“剪刀”。
“......不行,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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