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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茶络的家在摩崖村,离太虚观很近的地方。所以没了父母的茶络,被村民们送进了太虚观。 茶络不是有武学天赋的人,师父教的太虚术法她学得也不十分好,幸而她在烹饪之道上却颇有些天分,于是被膳宗宗主安排进了膳宗,帮忙太虚弟子饮食起居之类的后勤事务。 那几年还是难得的平和日子,至少对茶络这样一个普通的太虚观弟子来说是的。她可以跟着负责膳食的师兄师姐们一起下山采买,路上会听见人们说起太虚观的掌门和各位宗主,言语间都是赞赏,卖菜的阿婆知道他们是太虚观的弟子,都会白给他们些蔬菜。她可以跟着师兄师姐们学做各种各样的菜式,本应清心修道的茶络,对这厨房里的烟火气却是颇为迷恋的。对茶络而言,这样的生活,她是愿意过一辈子的。 后来,宗主交给了她一个任务——照顾云华殿主的夫人素蕊。茶络听到宗主这样的交代时,第一反应是要拒绝的。但是宗主说,素蕊的身体不好,需药膳进补。而茶络恰好擅长于此。于是她小心地应承了,被带去见了素蕊。 茶络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站定看向了素蕊。茶络见过素蕊,但大多都是匆匆一瞥,这样近地看她,还是没有过的。第一反应就是——“夫人,您真好看。”她下意识地说了出来。旁边的师姐听见了,偷偷地捂嘴笑她。这让茶络有些尴尬。 素蕊却是温和地笑着,对她说:“你叫茶络是吧?好听的名字,人如其名。以后就麻烦你了。” 茶络忙答应着:“不麻烦,不麻烦,夫人您想吃什么就说。” 素蕊仍是笑着:“吃什么可由不得我,大夫说了算。” 这时候门外进来一个男子。茶络认得他,全太虚观的弟子都认得他——宋御风和素蕊的孩子,宋屿寒。 在茶络浅薄的认知里,全太虚观仿佛只有宋屿寒一个人是父母双全的,所以她每每看见宋屿寒,都有一些些羡慕。 就比如现在,宋屿寒可以走到素蕊的身前,喊她“母亲”,素蕊站起来迎他,更温和地笑着,笑里带着独属母亲的对孩子的爱意。 “屿寒,这就是茶络。”素蕊对宋屿寒说道。 宋屿寒略停顿了下,便恍然,对茶络道:“以后就麻烦你了。” 茶络莫名地紧张了些,说话都有些磕巴:“不……不麻烦,我……尽力。” “好了,你们出去吧,素蕊该休息了。”旁边一位冰心堂弟子装束的姑娘此时说道,听说她是冰心堂特地派来照顾素蕊的。 茶络于是和师姐一起行了礼,退了出来。
晚些时候一张单子送到了茶络的手上,上面写着些适合素蕊的药膳食谱,是那个冰心堂的弟子写的。而送来单子的人,是宋屿寒。 茶络平素只与膳宗的弟子们熟悉些,亲近的也只有掌管膳食的师兄师姐,对着宋屿寒颇有些拘谨。但宋屿寒却是落落大方,对她说:“茶络,辛苦你。如果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只管找我就是。” 茶络瞧着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宋屿寒,着实感叹他的少年老成,应道:“我一定尽力。” 宋屿寒一时没再说话,却仍站在她身旁,看着她,茶络有些无措,便低着头看着食谱。 “母亲的病……”宋屿寒开口了,“我有些担心。” “很严重吗?”茶络问。 宋屿寒皱了皱眉:“我总觉得母亲的病,不是寻常的病。” “有什么异常吗?” “说不清……只是觉得,她其实不是病了,只是有什么力量,在夺取她的生命力。我……有些害怕。” 茶络不太会安慰人,一时只能说些“你别担心,会好的”之类的话。 宋屿寒却笑了一下,道:“谢谢你,能说出来我已经轻松些了。” 茶络有些茫然,还想追问,但宋屿寒不再解释,告辞离开了。 茶络忽然觉得,有时父母居于高位,也不全是好事。
2.
宋屿寒的担心最终成真了。
素蕊去了。
那日茶络正端着一份药膳进了素蕊房门,就瞧见宋御风晃着素蕊的身子,悲痛欲绝地呼喊着。而宋屿寒站在一旁,反而有些冷静,他甚至对着宋御风做了个揖,才说:“父亲,不要再摇晃了。母亲……已经去世了。”只是说到母亲二字的时候,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茶络站在门口,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端着药膳的手却控制不住地抖起来,眼泪也落了下来,落在药膳的盖子上,溅起无力的水花。
接下来的几日,宋御风很是颓唐,每天都守在素蕊的身边,不吃不喝,有时会说些话,但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静默着,看着再也不会醒来的素蕊。宋屿寒每日都会去看他,恭敬地喊他父亲,劝他去吃些东西,去睡一觉,去把自己从悲痛中捞出来。可宋御风只是冷冰冰地让他离开。
茶络想帮些忙,却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就每日做好了吃的,端着跟在宋屿寒的后面,希望宋御风多少可以吃一些,但也只是无功而返。
每次宋御风让他们离开时,宋屿寒总是先对着宋御风作揖告辞,然后转身对茶络略带歉意地笑笑:“走吧。”说着伸出手接过茶络手中的食盒。
茶络便点点头,跟在宋屿寒的身后离开。茶络仍旧不怎么会说话,她想她该说些什么安慰宋屿寒,可像上次那种“别担心,会好的”这样的话,已经没有用了,所以她只安静地跟在宋屿寒身后,看着这个少年瘦削的肩膀,想着他内心该有怎样的辛苦。
宋屿寒也不怎么说话,偶尔的几句也是普通的寒暄。直到素蕊下葬的前一天,茶络和宋屿寒仍旧带着饭菜无功而返,到了膳宗门口,茶络正想从宋屿寒手中接过食盒告辞时,宋屿寒却突然问她:“茶络,你饿了吗?”
这个问题有些没头没尾,茶络一时怔愣了下,才回答:“早饭过后还没吃过什么,但还不是很饿。”
“我倒有些饿了,我们找个地方,把这些饭菜吃了吧。”宋屿寒说道。
茶络能明显地感觉到宋屿寒的反常,想到第二天的特殊,茶络点了点头:“去哪儿?”
梅园。
宋屿寒带着茶络去了梅园,在一座亭子里坐下了。
饭菜都取出放好了,两个人却迟迟没有动筷。
过了一会儿,宋屿寒才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是你做的菜?”宋屿寒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是。”茶络应道。
“好吃。”宋屿寒说,“给母亲做的药膳,也这么好吃吗?”
“药膳的味道可能和普通的菜不太一样,但应该还可以吧。”茶络说。
“一定好吃。”宋屿寒说着又吃了一口。
“你……还好吧?”茶络问道。
宋屿寒没有回答茶络的问题,自顾自地说道:“我还小的时候,父亲总喜欢在这里赏梅花,喂白鹤,一时沉迷其中,就会忘记吃饭。母亲就带着我来找父亲。那时我还不十分懂事,有时会折几枝梅花,或者扰了白鹤,母亲会拦着我,说我不听话,父亲倒是说,小孩子天性如此,也没什么大碍。那时父亲母亲举案齐眉,对我爱护有加,是我最舒坦的日子,我甚至,甚至有时候想,任性些也没有关系,我有父亲母亲。”
“可是你也看到了,后来父亲变了,母亲病了。而现在,母亲离我而去了,父亲……我总觉得迟早也会离我而去的。茶络……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保护所有人的力量?”
宋屿寒的问题太难,茶络回答不出来,她从前很羡慕他,现在却只觉得心疼,虽然她也不一定有心疼他的资格。
宋屿寒似乎也没期待茶络能给出答案,站起身出了亭子,伸手去引一旁的白鹤。
“一直以来,我很羡慕你。”茶络终于组织好了一些语言,站在宋屿寒的背后,开了口,“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也没有别的亲人。村里人都是普普通通的农民,谁家多养一个小孩都是负担,所以没有人能收养我,我才被送到了这里。进了膳宗之后,每次下山采买,我都会路过村里,路过原来的家。我向邻居们打听,我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可是也打听不出什么,连完整的名字也没有——我的名字还是我师父取的。”
“所以,我很羡慕你。看到云华殿主,看到素蕊夫人,看到你的时候,我就会想,如果我的父母还活着,会是什么样?也许我的父亲会带我上山下河,带着一身土回家,母亲见了,哭笑不得,一边凶我们,一边给我们烧水,让我们洗干净。像你一样父母举案齐眉,对自己爱护有加的日子,我能过上一天,就好了。我真的,这么想过。”
“可是,帮忙照顾素蕊夫人的这段时间里,我想了一些事情,也许人生里,不如意才是常事。我们真的会拥有守护一切的力量吗?我不知道。但……只要尽力就好了吧。”
茶络从来没有说过这么长的话,说完之后,自己都有些惊讶。
宋屿寒却回过头,看着她,似乎轻松了一些,说:“回去吧。”
好吃的饭菜,终究没吃完。
宋屿寒送茶络到了膳宗,道了声“我先走了”便要转身离开。
茶络却又想起什么,在他身后说:“素蕊夫人有次同我说话,说起一句话,‘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公子,这话也许也是说给你听的吧。”
宋屿寒没回头,继续迈步往前了。他会走得很远的,茶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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