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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墨芷啃烧鸡 于 2014-2-1 23:59 编辑
8、道心
我在二十岁那年毁了修为,养伤头三年没法动弹,夜里瞪着眼回忆过去的人,起初止不住地思念墨叶和爹娘,后来也总想起无尘子掌门兜里的甜枣,还有望川镇婆婆的牛肉面,蛇妖装作无意搜罗的新鲜果子。越来越多的人在眼前浮闪,我那时深深意识到,自己实在是个幸运又幸福的人。
以至于后来想到那牧正,想到妖魔,想到神灵,竟生不出恨意。我只恨自己,太过弱小的自己。无论现在,还是过去。
海风吹醒我思绪,眼前人漠然端详我,威压丝毫未减,骨头已然瘫在沙滩上不再动弹。
“你不恨我。”
“怎么不恨?”我握着墨剑的手剧烈颤动:“师叔........我正要去买早饭啊!!您为何拦我!!!”
他淡淡答:“我并未阻拦,是如今的你修为太低。”
我知道啊!!!师叔你不要直说啊!!收起威压同我一起去喝豆浆不行么!!
“第一次见师叔,在九年前,也是个秋天。”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吐词。
“叙旧无用。”他干脆地打断我。
..............我真想咬他!
“师叔要什么?”我跪在海滩上,撑着墨剑挺直了背脊:“墨芷烂命一条,师叔一定不稀罕。”
凉凉的指抵上我咽喉,压迫感愈发让人窒息。时隔九年,他的修为造诣远胜当年,而我甚至不如十二岁的自己。
“要你身上的,仙家之物。”
我瞪大眼,恍然道:“师叔.......原来你也爱酒么!!!”
松开墨剑,我一个后仰倒在沙滩上:“师叔好眼力啊~~我腰间葫芦里装的是昔年,也不知是哪位仙家手笔......劳烦师叔自取....”
他笑笑,收了抵住我的指。
“你自己清楚,我要的不是那个。”
海风一滞,我额间剧痛,封存的破旧灵匣被生生抽出来。
玉玑子二指夹出一封信笺,置眼前细细打量。
那是屿寒嘱我送至缥缈峰的信,同冷师兄宝贝的典籍一起妥善放在灵匣中,前些日子包裹尽毁,书信倒是和命一样好好的。
可眼下.............要不好了。
“果然是封物的仙法,如此谨慎,不知是何物。”他皱眉,显得五官清晰起来,多了几分人味。
我翻身爬起,跪坐着喘:“师叔,这东西由掌门交付于我,本该送给缥缈峰玄素大师。我估摸着不过是白云观特产,红烧猴屁股之类的...........”
“玄素大师?”他眉头蹙得更深,将信收了。
“师叔!”我狠狠咬唇,疼痛让自己清醒。“师叔曾对墨叶说,会护他周全。”
他垂首看我,并不言语。
“可墨叶死了。”我盯着他眼,抑下心里咸腥苦涩。“师叔可还记得他?”
九年前,我能看出眼前人笑脸下藏着的情绪,九年后,却丝毫感觉不到他喜悲。他已经不算是凡人了,我心想。
“我给过他选择,可惜他择了条死路。”淡沉音色,毫无波澜。
我深深吸气,谄了笑脸:“师叔啊~~~您可能不清楚,除了我这个没过门的妻,那家伙没别的亲人了。他死的时候连给尸首都没给我留,钱财什么的就更别提了..........”
“你想要什么。”师叔冷然打断我。
“自然是....师叔赠与墨叶的那个约。”
“那承诺已成空,你凭何让我再许?”
我心里一丝把握也无,硬生生挤了个笃定神情。
“师叔说‘可惜’,墨芷凭的便是师叔心里尚存的一丝遗憾!”
未知的等待最是磨人,沉沉静默中不知过了多久,压迫我的威压骤然消散了。
师叔漠然看我:“我只会救你一次。”
我憋住想蹦起来的冲动,平复心情换了个更贱兮兮的笑脸:“师叔,眼下我就有危难!您把掌门给我的信收了,我没脸回去了!!墨芷一个无用之人,索性现在就跳海自尽.........”
我作势迎着海浪跑,师叔冷淡地站着,压根没有拦我的意思。
真是狠心人啊狠心人!我泪如瀑,慢动作继续往海里跑。
有什么朝我后脑飞来,我大喜回头,一把接住。
“修为不堪,脸皮倒是非同寻常。”
“师叔过奖了过奖.....”我抱紧灵匣,低头确认信和典籍都在,赶紧放回身上。“师叔您诸事繁忙,墨芷就不打扰了~~”
我扭头就往流云渡跑,不想又是那股铺天威压,迫得我直接栽倒在沙里。
“你无法练气。”师叔肯定地说。
“还.....请师叔赐教。”我吐出嘴里沙。
“神灵的封印罢了。”
他仍是那淡淡的语气,我心里却掀起巨浪,再也无法控制颤栗。
又是神灵的闹剧?哈,真是承蒙厚爱,厚爱。
“你何必挣扎,注定不会再有所成。”
我大笑起来:“注定?师叔您现在又在做什么?师叔所求的,比起墨芷,更加注定不会有所成!”
身后人没有答话,我狠狠擦嘴,抬头看高远天空。
“我听说,师叔在追寻超越神灵的力量。”
“不错,总有一天,我要让凡人也能与神灵抗争。”
我艰难转身,看向这个男人。九年,他容颜未变,却不知,他还是不是他自己。
“师叔,我却觉得,即使有了力量,懦弱的凡人,依然会懦弱。”我指着自己胸口:“该变的,是人心。”
他看进我眼底,海风吹起他黑紫斗篷,那颜色像是黎明前沉沉的天色。
“依你看,凡人与神灵有何不同。”
“神灵无欲无求,凡人却终其一生追寻未得之物。生死阴阳,昼夜黑白,放下与求索一样,都只是万物中一面,并没有什么对错之分。依我看,凡人与神灵,都是世间生灵,并无不同。”
“我何尝不知,人心不变,万事皆不会改变。”我听见轻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他脸上闪过一丝憔悴,很快坚定了神色。“但这世界,总需要有人来颠负,世人才知磨砺凡心。”
我笑,发自内心地朝他恭敬一拜:“墨芷相信,师叔所求,定会实现。或许不是由您亲手造就,却一定由您而起。”
压抑的威压再一次散去,他沉沉的声音自上传来。
“我曾希望带走墨叶,却从未考虑过你。九年前你道术精湛,却没有悟道。如今你的道有了心,反而更不会与我同行。”
我举头咧嘴笑:“不错,墨芷所求并非超越神灵,而是真正的日月光辉,天地之道。”
他走近我,抬手轻轻抚了我发:“别像他一样。”
我嗓子发涩,仍笑得诚心:“这条烂命承了太多人的情,一定不会轻易丢了。我会活,活得比石头还硬,就算死,也要朝天大笑三声!”
我抱着昏迷的骨头与师叔分道而去,热闹的流云渡就在眼前,满耳繁华声。
停了脚步,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招出白斩,搂紧它脖子。
“白斩,我本不想这样利用别人对墨叶的情分...........可是,我总觉得,屿寒给我这信,一定不简单。”
“今天提了太多次墨叶,我难受。”我埋进白斩温暖的羽翼,眼泪落下来。
白斩僵了僵,笨拙地挥翅膀安慰我。
“白斩.....帮帮我。”
瘦小的仙鹤温柔地啄了啄我的发。
我迅速抬头,一把将骨头塞给白斩:“帮我运这家伙!都说昏迷的人沉,这昏迷了的狗更沉啊!!!昨晚不该让它吃那么多的!!!你飞得离我远点啊,我不想买早饭的时候被人当疯子看.........”
东海之滨,海浪扑上白沙,化了泡沫。
“师父,我不明白。”白衣男人忍不住出声。“她身上那颗珠子,才是您想要的呀。”
“离近了才发现,煞气太重。”苍白长指摩挲腰间玄色古剑,“于我无用,但兴许能保她性命。”
“师父怜惜她?”
“不,好奇罢了。”玉玑子笑笑,“她身上,像是有鸿蒙之力。”
“那....那封信?不知太虚观与玄素仙人有何交易.......”
“我已还了她,你不必再求。何况,那封物的仙法甚是玄妙,你我并不知如何解。”
白衣男人垂了眼,俯首答:“师父说的是。如此一想,宋屿寒或许只是想将她送去缥缈峰避祸罢了。”
“走吧。”紫黑斗篷在海风中扬起,融入迷蒙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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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墨芷没有道心, 只有道胃......
她的道, 就是要吃饱
另外....师叔不是来拜年,是来被拜年的! 墨芷给他磕了多少个头啊...........
大年初二, 祝大家贰得愉快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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